李意清倚靠在元辞章的?怀中,视线落在颤抖不已的?孩子身上。
他抿着唇,有些不安地想要回头望,可是却被絮娘牢牢的?扣住。
李意清闭了?闭眼,有些疲累地道:“洛石,你看好他们六个。明?日熙州知州来了?,一并将?事情禀上去。”
说完,便将?脑袋埋入元辞章的?怀中,不再理会。
洛石有些茫然,视线询问地看着元辞章,元辞章抱着怀中人,对他道:“今日分一餐饭食,明?日人来了?,是非对错,又府衙审决。”
絮娘拽着孩子瘫坐在地,望着连视线都没有分给她?的?元辞章,心中喜忧参半。
总算能吃上一顿饱饭了?,可是等明?日知州一来……这么多性命,估计免不得蹲坐大牢了?。
絮娘心中还有些不死心,她?其中期期艾艾,想问是否能留住性命,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在她?犹疑的?时候,随从上前道:“驸马,房舍已打扫干净。”
元辞章微微颔首,抱起李意清,头也不回地离开。
絮娘“哎”一声,见他们走远,忽而想到——何不吃了?这顿饭,等吃饱了?肚子,趁夜逃走。
牢狱之中,想想就骇人的?很?。
她?心中这般想着,越想越觉得可行?,眸中光芒点点,和之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模样判若两人。她?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伸手去够自己的?儿?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其他人听。
他们对山路熟悉,往那深山老林一钻,这些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找到已经逃走的?他们。
她?心中砰砰直跳,一抬头,忽然看见洛石像一尊玉面罗刹一样站在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沉冷,活像是能看见她?心底。
能看清她?心中的?小盘算。
絮娘瞬间像是被人握住脖颈,空气变得稀薄,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愣愣地看着洛石的?嘴唇,薄唇翕动,耳边响起他冰冷的?声音。
“想往山上走,若是遇到了?穷寇流匪,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机会活下来。”他的?声音中不含一丝感情,“你猜,若是被今夜那伙人知晓了?,他们会不会来找你算账?”
絮娘登时如遭雷击,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不冷的?。
赵家兄弟
她怎么忘记了,在驿舍尚且有一处地方可?供自保,可?是?出了山林,遇到走投无路的匪寇,小命都可?能不保。
洛石见威慑住她,又?瞄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其他四?人,缓缓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虽然没有别的动作,但是?五个人心底都清楚——如果自己敢生出一点异心,他会立刻察觉。
屋内,灯火如豆。
驿舍中一贫如洗,好在马车上物资齐全,不至于只能借月光。
李意清坐在木板上,毫无睡意。五年中虽然大多在其他州府度过,但是?吃穿用度从无怠慢,乍然睡上一张纯木板,当真不习惯。
茴香和毓心也十分不自在,她们看着?干巴巴的床板,当即决定去将马车里带着?的褥子厚厚铺上一层,李意清想到屋中的细碎尘埃,伸手拦住了她们。
“算了,一晚而已?,不必这?么讲究。”
李意清摇头否决了毓心和茴香的好意,今晚已?经夜深,若是?现在重新铺就,明?日一早又?得重新收拾,一来?一回,麻烦得很。
因为毓心和茴香守在一旁,元辞章踏步走到屋外,坐在低低的门?槛上,闭目不语。
随行的侍从分为两拨,一拨守前?半夜,一拨守后?半夜。换岗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元辞章耳力极好,顷刻睁开了眼眸,和当值的随从对视一眼,后?者屏住呼吸,走到门?边。
门?外,是?今日听过的大剌剌声音。
“大哥,这?驿舍看着?破旧,只能睡这??”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开只是?虚掩着?的大门?。一进门?,那位小公子脸色大变,猛地咳嗽几声:“这?是?活人居住的地方吗?闻着?这?么呛人!”
年长?少许的男子摇了摇头,脸上布满无奈,声音平静而理性:“行商在外,又?一处地方供栖身已?然不已?,莫挑三拣四?。”
说完,他抬步走进驿舍。
和前?面观察情况的随从正面撞上,他滞了一刻,抬眸望着?来?人,又?掠过他看向?站在月光下的元辞章,微微拱手,语气和缓:“好巧,今日和阁下有一面之缘,不曾想还能遇见。”
元辞章微微俯身,还了半礼。
当时匆匆一眼,擦肩而过,没想到这?男子心细如发,萍水一面,也能记住。
那人见元辞章不语,温声道:“还未自我介绍,我名?赵渚,这?是?舍弟赵凉,家中经商,故而多少有些看人的本事在身上。”
赵渚一面对元辞章说话,一面伸手摁着?赵凉。
赵凉被牢牢压制,也对着?元辞章拱了拱手,“我叫赵凉。那驿舍空荡,即便有人,多是?从西北往内陆走,只有我们两行人马反其道而行之,当然很容易记住。”
他说话直来?直往,不像赵渚一般圆融,元辞章看着?他,忽然想到了还在念书的元咏赋——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赵家在西北能把生意做大,端看这?一身识人的本事,眼前?人气度不凡,霜白长?袍月光加身,姿态轻松写意,淡然又?出尘。若不是?身边林立数名?侍卫,真像误入凡尘的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