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也推开车门,站到了她身边,身形笔挺如松。
两人并肩站在空旷的国道旁,四周是荒芜的田野,视野开阔得能望到天际线。
东方,浓重的墨蓝正一点点被稀释,透出一点灰白。
鱼肚白挣扎着要破壳而出。
乔韫东奔西走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忙于生计,鲜少见到这样的景色。
她心底的躁动平复许多。
“很快就能到目的地了。”乔韫打破沉默,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熟练地叼出一根烟。
啪。
打火机上的火苗跳动,照亮她略显疲惫的眉眼。
乔韫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滚过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感。她啓唇,朝东方那抹渐亮的天光喷出一口悠长的白气。
“天全亮的时候,就能到柳城了。”
林听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指尖明灭的烟头。
乔韫又抽了一口,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试探,她将夹着烟的手往林听那边递了递,烟头在将明未明的夜色里划出一道橘红的弧线。
“抽过吗?”她问,声音被烟熏得发哑,“提神,或者……止痛?”
林听迟疑片刻,没有去接那根烟,反而擡手握住了乔韫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指腹带着薄茧,力道却意外地轻柔。
乔韫的手腕被他圈在手心,像被藤蔓轻轻缠绕。
就着乔韫的手,他微微低头,凑近那点橘红,小心翼翼吸了一口。
“咳咳……咳!”
烟雾刚入口腔,林听就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弓起脊背,爆发出剧烈的呛咳。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汹涌溢出。他一手捂着嘴,一手撑着膝盖,狼狈得全然没有了在实验屋时的冷静,只剩下近乎脆弱的真实。
乔韫看着他这副样子,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上传开,带着劫後馀生的狂喜,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深究的畅快。
“哈……哈哈哈!”
她笑得眼角也沁出一点泪花。
“没抽过啊?早说嘛!”
林听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直起身,用掌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湿漉漉,盯向乔韫,带着被呛出来的恼意和无措。
乔韫的笑意慢慢敛去,只剩下嘴角一点似有若无的弧度。
“刚才在基地,你完全能甩开我自己跑,”乔韫理了理散落的发丝,“现在也是——怎麽不跑?”
“没地方去。”
林听回答得斩钉截铁。
“在你身边或许是最安全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一个从小在实验室长大丶被当作武器培养的实验体,对外界一无所知,无处可去,无处容身。
乔韫对这种情绪深有体会,“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擡起手,准备将剩下的半支烟送进嘴里。
然而,就在烟头即将触及唇瓣的瞬间,林听的手再次伸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也更坚定,不再是轻轻圈住乔韫的手腕,而是直接覆上了她的手背,将她的手,连同那支烟,稳稳固定住。
在乔韫略带愕然的目光中,林听再次俯身,就着她的手,深深吸了一口。
尽管浓烈的烟雾依旧让他眉头紧锁,但他喉结滚动,死死压制住了咳嗽的冲动,只是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他动作缓缓,带着进行仪式般的虔诚姿态,将那口辛辣的烟雾吐了出来。
灰白的烟雾在晨风中袅袅散开,模糊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林听的目光穿透烟雾,重新落回乔韫脸上。
“而且,”
他沙哑的声音响起,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薄雾。
“我等了你很久。”
乔韫夹着烟的手指轻轻一颤。
烟灰簌簌落下。
记忆的闸门被猛然撞开。
那应该是……十四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