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眼睛。
虽然它并非血肉之躯意义上的“眼”,但在那片虚无的废土中央,两点凝聚的星尘却如注视般缓缓亮起——那是宇宙所有终结的具象化,是无数个纪元归于死寂后沉淀下的最终法则。
当那“观测点”开启的刹那,一种无法言喻的意志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道墟,并透过第三律门那不稳定的缝隙,渗入现实星海。这股意志没有情绪,没有恶意,只有一种纯粹的、衡量万物的漠然。它像一位等待了太久的考官,终于等来了第九位走进考场的考生。
星律钟塔顶,万籁俱寂。
风早已凝固,连时间的滴答声都仿佛被冻结。原本因亿万生灵共鸣而沸腾的律脉之网,在这股意志面前,竟如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起来——金色的丝线在空中颤抖,出细微如琴弦崩断前的嗡鸣,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垂死者微弱的心跳。
科尔·铁穹能感觉到脚下的金属平台正微微震颤,掌心的粒子长刀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仿佛那扇门后的存在正透过刀刃向他低语:你终将归零。
“警报!外界六座星核塔已进入最终三十分钟倒计时!”机械猫小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某种近似于“凝重”的频率,它的瞳孔收缩成一道竖线,周身环绕的数据流光芒黯淡如将熄的萤火,显然也在抵抗那股来自门后的威压,“监测到目标‘赫尔曼·银秤’的生命信标正在高接近最后一座、也是能源输出功率最大的‘创世纪’星核塔。他要亲自执行天秤裁决的终章。”
科尔·铁穹紧握着手中那柄满是划痕的粒子长刀,关节因用力而白,指节咯咯作响。他曾是统帅千军的将领,此刻却感到一种自灵魂深处的无力——那不是恐惧,而是面对绝对法则时,生命本能的战栗。他的皮肤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耳边似乎有无数低语在回荡,却又听不清内容,仿佛宇宙本身在他颅骨内嗡鸣。
“我们必须在他按下按钮前打开门,冲进去!”他低吼道,声音沙哑,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只开了一道缝隙,却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第三律门。门缝边缘扭曲着空间,像一张沉默巨口的唇线,连光都被拉扯成螺旋状,无声消解。
“门从来不在外面。”
齐书沅的声音平静如初,仿佛那足以令星海颤栗的意志和迫在眉睫的倒计时都与她无关。她立于万象归元图的中央,那盏悬浮于她头顶的道源灯缓缓旋转,洒下如烟似雾的青色光华,勉力维持着那张由众生信念构筑的律脉之网不至崩溃。光雨落在她的肩头,带着微温,像是远古祭坛上飘落的香灰。
她的目光,越过了焦急的同伴,穿透了那扇诡异的门,直视着道墟深处那座无形而又无处不在的坟墓。
她忽然伸出手,并非去推那扇门,而是在身前摊开。
一张空白的符纸凭空浮现——最普通的能量感应纸,魔法学院入门课程的消耗品,脆弱得经不起一丝元素扰动,指尖轻触便能留下油渍般的折痕。
然而,齐书沅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并指为笔,一滴殷红的血珠自白皙的指尖沁出,悬浮于符纸之上。
那不是普通的血液,而是她以元婴期神魂淬炼了数百年的心头精血,是她作为“齐书沅”这个存在的生命本源。血珠静静漂浮,散着淡淡的铁锈味与灼热的气息,像一颗微型的恒星。
以心血为墨,她开始书写。
不是繁复的魔法咒文,也不是深奥的修仙阵图,而是七个清晰、古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方块字。
“道非独存,律在共鸣。”
第一笔落下,“道”字成型。
刹那间,青云宗横渡万千世界的《青云渡魂录》总纲在她识海中轰然作响,每一个音节都如钟磬齐鸣;符纸的一角无火自燃,边缘卷曲焦黑,灰烬却未飘散,而是化作一道纯粹的青色流光,融入了头顶的道源灯——灯焰轻轻一跳,仿佛回应一声久别的呼唤。
第二笔,“非”字写就。
塔莉亚猛然一震,颈间的血脉纹路骤然烫,仿佛有滚烫的熔岩在血管中奔涌。那古老的碑语者之调不再需要吟唱,而是从她喉间自然溢出,化作一枚枚金色的实体符文,如蝉蜕般剥落,烙印进道源灯的灯壁。
第三笔,“独”。
心火跳动,那是属于星火议会前代领袖的频率,齐书沅指尖微颤,仿佛触到了那位早已陨落的老人临终前的手掌温度。
第四笔,“存”。
星骸的低语在虚空中回响,如千万亡魂在风中呢喃,每一句都是文明最后的遗言,带着金属锈蚀与岩石崩裂的质感,钻入耳膜。
第五笔,“律”。
尼可·归愿者留下的归愿协议化作一道契约之光,蓝金色的符文链条在空中盘旋,出清脆如锁链轻碰的声响,最终沉入符纸。
第六笔,“在”。
那响彻整个星系的道律回响曲,亿万生灵的信念之声,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金色长河,歌声中有孩童的清澈、战士的嘶吼、老者的叹息——它们不再是声音,而是实质的能量洪流,顺着她的手臂涌入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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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划,当“鸣”字的收笔如磐石落地,尼可留下的那道“回声祭文”也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七个字,熔炼了七位道承者传承至今的全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