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看他的反应,匆匆躲进浴室,热气氤氲,哭过的眼睛有点涩。
她出来时,他已经关了电脑,坐在床头。
“眼睛是不是不舒服?幸好冰箱里还有点人工泪液,我拿了一支上来,来吧,滴一点。”
她懵懵地躺下,他动作轻巧,两滴透明的药水掉了下来,凉丝丝地沁润了一切。
接着,一条裹着冰袋的毛巾敷了上来。
过了十来分钟,她取下冰袋:“好冷,冰死了,冰得我脑仁疼!”
她眯着眼睛控诉,语气比平时要夸张得多,“你这是谋杀。”
“那你就是诬陷。”
他接过了冰袋,轻弹一下她脑门,但眼底并没有往常的轻快笑意。
“相信我,再敷五分钟,我就被冻到失去语言能力了。”她还在喋喋不休。
“Babe,我相信循证医学,不相信夸大其辞。”
他把冰袋放到床头柜上,顺手关灯,“躺会儿吧,午饭时我再叫你。”
她这才意识到,厚厚的遮光窗帘是拉上的,屋里只亮着床头那盏小灯,所以她才觉得一点都不刺眼。
她摸了摸身侧的长条抱枕,又突然一转身,投入他怀里:“Ned。”
“我在,我在。”他环抱住她。
她深深吸口气,嗯,还是那种松林里的清冽味道,松针、泥土和青草。
她好像做了个梦,她踩在厚厚的松针上,泥土柔软芬芳,小径上是她不认识的野花,远处有鸟鸣声。
有个熟悉的声音说,“前面是苹果园,我们一般走到那里再回家。”
回家吗?这是回家的路吗?她有点迟疑。
厨师准备的午饭是番茄冷汤,配了简单的西班牙土豆蛋饼,一小盘曼切戈奶酪和坚果。
他让厨师多加了些杏仁,把餐盘端回了房间。杏仁含镁量不错,她最近是该补充点,有利于平复神经系统。
当然,最好还是她能去线下咨询。不过,慢慢来吧,不能急,不能给她压力,倒是可以用营养补剂作为替代性支持,鱼油、VD、甘氨酸镁、B族维生素等等。
“Ada,醒醒。”他轻轻叫醒了她。
许瑷达吃了几口才反应过来:“啊,科恩一个人在楼下吃午饭吗?”
“不是啊。”梁思宇笑了,“餐厅那张肖像画女士陪着他呢。”
许瑷达差点又呛到:“Ned,讲冷笑话之前,先预告一下好吗?”
他收回准备拍背的手:“Babe,我确认你把食物咽下去了才说的,不然你又要告我谋杀了。”
她瞪他一眼,因情绪还是有些低落,懒得再说,只低头专心吃饭。
番茄冷汤清清爽爽,里面的蟹肉也鲜甜,她不由多吃了几口。
再来几口汤,酸甜的味道激活了味蕾,胃口似乎也松开了。
他切了一块土豆蛋饼给她,她咬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好吃,口感好绵密。”
他又递上一颗杏仁:“来,再吃口杏仁,特别搭配。”
吃完午饭,他把餐盘送下楼,回来问道:“去阁楼晒晒太阳?”
既然上午已经睡过,他就不想让她再午睡,白天睡多了,晚上不易入眠。
她摇了摇头,拍拍沙发,示意他过来。
他挤进了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手臂微一用力,把她抱到自己膝上。
“Ned,”她靠在他肩头,声音飘渺得像从梦里传来,“你说,爱是什么呢?”
“其实,我也不确定。”他轻轻蹭着她的侧脸,“不过,里尔克曾经写过,去爱一个人,也许是我们所有任务中最艰难的一件。”[注2]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更柔更暖:“所以,不要一个人想它。我们一起好吗?”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晚上睡不着,把我推醒。也许我也做不了什么,但我不想在无知中沉睡。我们可以一起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哪怕只是那样。”
他的胸口变得潮湿而温暖,他低头去吻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湿润的脸颊,和她咸涩的世界。
他抱着她站起来,轻轻摇晃着她,稳稳地走向浴室。
她洗完脸,控诉道:“你刚才在哄小孩吗?怎么还摇啊摇的!”
他把她按在沙发上:“女士,你又在蓄意诬陷,再这样下去,我可得……”
他拖长了声音,她瞪他:“你怎么样?找你的律师?”
他摇头:“不,做点法律允许我对成年女朋友做的事情。”
她一下窘迫地红了脸。
“当然,还是需要她同意,我才不算违法。请问,她同意吗?”
她气得锤他:“不同意!不仅今天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