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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而复生（第2页）

推开厚重的静室石门，门外并非预想中的竹林小径，而是一道由精纯灵力构成的半透明结界。结界上流淌着复杂的符文，散发着温和却坚韧的守护之力。这是他闭关时设下的禁制，隔绝内外，防止打扰，也保护着虚弱状态下的自己。

沈望舒伸出手指，指尖亮起微光，轻轻点在结界之上。一阵水波般的涟漪荡开，符文流转，结界无声无息地消融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缺口。清冽的山风裹挟着浓郁的草木灵气扑面而来，吹动了他额前几缕碎发。

他踏出清辉阁。

时值深秋，问道峰顶的竹林依旧青翠，只是竹叶边缘染上了些许枯黄。阳光穿过竹叶缝隙，洒下细碎的金斑。脚下的青石板小径湿漉漉的，残留着昨夜霜露的痕迹。空气清冷而纯净。

太安静了。

这份安静，并非无人打扰的静谧，而是一种……缺失了某种重要存在的丶令人心悸的空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默契地遗忘着什麽。

沈望舒沿着小径缓步而行，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谨慎地向四周蔓延开去。他需要确认，确认这个“熟悉”的世界，究竟哪里不对劲。

一路行来，遇到几位洒扫的低阶弟子。他们远远望见沈望舒的身影，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垂首，恭敬无比地行礼：“弟子拜见清晖仙尊！”态度无可挑剔，眼神中带着对元婴大能的敬畏。

沈望舒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捕捉着他们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敬畏，有。

疏离，有。

唯独没有……惊讶之後的恍然，或是看到他与某位特定人物同时出现时那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没有人提起岑溯。甚至连一丝一毫提及他的苗头都没有。

沈望舒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同坠入冰窟。他不动声色地走向问道峰半山腰的执事堂。那里是宗门日常运转的核心之一，弟子们领取月例丶接取任务丶登记出入，消息最为灵通。

执事堂是一座古朴厚重的殿宇，此刻殿内人影不多，略显空旷。负责日常事务的是一位姓刘的长老，金丹中期修为，面容和善，办事稳妥。见到沈望舒进来，刘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连忙从案後起身，快步迎上，深深一揖：“清晖仙尊！您……您出关了？仙体可还安泰？若有需要，请尽管吩咐！”

沈望舒微微擡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扫过殿内井然有序的景象，声音带着闭关之人特有的微哑，平静无波：“无妨。闭关日久，出来走走。宗门……近来可好？”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托仙尊洪福，宗门一切安好！”刘长老笑容满面，语气带着由衷的庆幸，“自上次仙魔古战场魔气异动，仙尊您亲自出手镇压，重伤闭关後，宗门上下无不忧心。如今见仙尊出关，精神尚可，真是天佑我凌霄宗啊！”

仙魔古战场……魔气异动……

沈望舒心中剧震！这正是他记忆中导致他重伤闭关的那次事件！时间点果然对上了！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小事。

他缓步走到执事堂内悬挂着弟子名录的巨大玉璧前。玉璧灵光流转，上面密密麻麻刻录着凌霄宗所有在册弟子的名字和所属峰头。他的目光，精准地投向“问道峰”一列，清辉阁名下。

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字——沈望舒。

属于“亲传弟子岑溯”的那一行，空白一片。光滑的玉璧表面，连一丝曾经存在过名字的划痕都找不到。

彻彻底底的空白。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死亡更甚，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冻结了他的血液。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楚弥漫开来。

“……我闭关期间，峰中琐事，可有弟子代为打理？”沈望舒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丶久未理事的淡漠。他的目光从玉璧上移开，状似随意地看向刘长老，指尖却已悄然掐入掌心。

刘长老脸上的笑容不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回仙尊，清辉阁素来清静，仙尊您又喜静，闭关前并未指定值守弟子。日常的洒扫除尘，都是执事堂按例指派粗使弟子前去，绝不敢惊扰仙尊清修。”他顿了顿，语气自然无比地补充道，“仙尊门下清净，无人打扰，想必也更利于仙尊您调养恢复。”

“清净”二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沈望舒的耳膜。

无人打扰……门下清净……

岑溯的存在，被抹去了。不是死亡，不是离开，而是被一种无形的丶强大的力量，从所有人的认知里，从这凌霄宗存在的痕迹中，彻底地丶干干净净地抹去了！仿佛他沈望舒，从来就是孤身一人守着这清冷的问道峰顶。

是谁？天道？某种逆转时空的禁忌之力？还是……那个在除魔大战最後，于滔天魔气中对他露出诡异笑容的恐怖存在。

沈望舒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对刘长老略一点头：“有劳刘长老费心。”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

他转身，步履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走出了执事堂。阳光依旧明媚，云海依旧翻腾，仙鹤的鸣叫依旧清越。

但这方天地，在他眼中，已然蒙上了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阴霾和诡谲。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问道峰东侧，那片青翠的山坳——青竹苑。这里是宗门核心弟子和亲传弟子的居所，依山而建，竹楼掩映，清幽雅致。

循着记忆深处那条再熟悉不过的小径，他停在了一处独立的丶稍显偏僻的竹楼小院前。院子不大，篱笆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院门虚掩着。这里，本该是岑溯的居所。

沈望舒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粗糙冰冷的竹制院门。就在他即将推开门的刹那——

一股极淡丶极清冽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钻入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极其独特的冷香。初闻时，如同初雪覆盖下的新竹，带着草木的清新和冰雪的凛冽。但再一细嗅，那冷冽之下，竟隐隐蛰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丶仿佛沉淀了千年的幽暗气息，如同深埋地底的玄冰，又似浸透了月华的寒玉，带着一种勾魂摄魄般的丶冰冷的甜腥气。

这味道……陌生，却又在灵魂深处激起一丝诡异的丶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沈望舒的呼吸骤然一窒！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这气息……这气息……虽然极其微弱，虽然被那清冽的竹香所掩盖，但那一丝深藏其中的丶冰冷幽暗的甜腥……像一把淬毒的鈎子，猛地勾起了他濒死前最恐怖的记忆！

滔天的魔气！无数怨灵扭曲的嘶嚎！以及……在那片绝望的黑暗中心，一双穿透一切丶冰冷而灼热地锁定他的……眼睛！

是他？！

沈望舒猛地转身，凌厉如剑的目光瞬间刺向气息飘来的方向——青竹苑深处，那片更为茂密丶光线也更加幽暗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