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以身入局
“是试炼,也是催化。”玄诚子坦然承认,脸上没有任何愧疚之色,眼神冰冷依旧,却不再掩饰其下深藏的丶近乎残酷的目的性,“绝境,方能激发真正的劫剑锋芒!不破不立,破而後立!唯有道心濒临崩溃丶神魂承受极限重压,你的劫剑才能褪去浮华,触及那‘斩因断果’的核心真意!”
他的目光转向岑溯,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翻腾的魔气,直视其灵魂深处被烙印折磨的痛苦:“极致的魔性侵蚀与反噬,如同最残酷的熔炉!唯有在自身意志即将被彻底吞噬丶沦为魔物傀儡的边缘挣扎求生,你的地脉之力才能被逼迫着蜕变!才能在至阴至浊之中,硬生生淬炼出那一丝对抗毁灭丶守护珍视之物的‘刚柔并济’之性!这是地脉之力的涅盘!没有这置之死地的淬炼,你的力量永远只是‘祂’的养料!”
玄诚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逻辑:“唯有如此,你二人之力交融,方有触及‘斩业’层次的可能!否则——”他冷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刺骨,“沈望舒,就算你劫剑大成,锋芒盖世,也不过是另一个‘祂’苏醒过程中更美味的祭品!或者,成为另一个试图以力破巧丶妄图强行斩灭业障,最终却被无穷业力反噬丶湮灭于虚空的失败者!万古以来,这样的‘英雄’,太多了。”
真相如同九天神雷,裹挟着血淋淋的残酷,在静心阁内轰然炸响!震得沈望舒和岑溯神魂摇曳,心神俱裂!
玄诚子是那个在绝望深渊边缘,用最冷酷丶最不近人情的方式,亲手将他们师徒推下悬崖,只为逼迫他们在粉身碎骨前长出翅膀丶飞向唯一生路的执棋者!
代价是什麽?
是沈望舒道心几近崩溃,在“斩心问道”的幻境中承受剜心剔骨丶信念崩塌的无边痛楚!
是岑溯被“祂”的烙印侵蚀,日夜承受灵魂撕裂丶魔性噬心的折磨,无数次在彻底堕落的边缘徘徊!
是九死一生,无数次在鬼门关前游走!
这一切的痛苦丶绝望丶背叛与挣扎,竟然都源于玄诚子精心设计的“试炼”和“催化”?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线变数”?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岑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颤抖,眼中的杀意被一种更复杂丶更汹涌的情绪所取代——是惊骇欲绝,是劫後馀生的後怕,是对过往无尽痛苦的愤怒,更有一种面对这种极端“救赎”方式而産生的丶深入骨髓的心悸与寒意。为了那个所谓的希望,玄诚子竟敢如此疯狂地赌上一切,包括他们师徒的性命和灵魂!
沈望舒的脸色微微发白,清冷的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波澜。过往的苦难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尤其是“斩心问道”中亲手“斩杀”岑溯幻象带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感,此刻变得更加尖锐刺骨。然而,在痛苦的浪潮之下,一丝冰冷的理智却顽强地浮起。玄诚子的逻辑虽然残酷到令人发指,但……似乎确实解释了他们力量蜕变的关键。没有那些绝境,他和岑溯,真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那你自身呢?”沈望舒死死盯着玄诚子,仿佛要穿透他那冰冷的外壳,看清其灵魂最深处的模样。他问出了盘旋在心头丶也是解开所有疑惑最关键的问题,“你为何不亲自斩‘祂’?以你的修为境界,千年积累,难道还不及我们这刚刚诞生的‘斩业’雏形?”
玄诚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表情——一个极其浅淡丶转瞬即逝,却冰冷刺骨到足以冻结灵魂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一种沉淀了万古的丶深入骨髓的苍凉。
“我?”
他缓缓擡起了左手。宽大的玄色道袍袖口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些许,露出手腕下方一小截肌肤。
就在那看似寻常的肌肤之上,一道极其细微丶如同瓷器上最细小的冰裂纹路般的痕迹,一闪而逝!
若非沈望舒和岑溯此刻心神高度集中,几乎无法察觉。但就是这一闪而逝的瞬间,一股令人灵魂颤栗丶极端不祥的黑气,从那道细微的裂痕中隐隐逸散出来!那黑气带着腐朽丶堕落丶终结与无边业障的气息,与“祂”的烙印给岑溯的感觉如出一辙,却仿佛更加深沉丶更加古老丶更加根深蒂固!
“我早已是‘祂’最深的锚点之一。”玄诚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别人的事情,“我的力量,我的道,甚至我的存在本身……都与祂纠缠太深,早已不分彼此。这千年来,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以身为牢,以毕生修为为锁链,竭力延缓‘祂’彻底挣脱束缚丶完全降临的时间!同时……”他的目光投向虚无,仿佛在凝视着一条条常人无法窥见的天道轨迹,“在茫茫无尽丶充满绝望的天机迷雾中,耗尽心血,推演寻找那个能斩断这无尽孽业锁链的‘变数’。”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沈望舒和岑溯身上,最终定格在他们始终未曾松开丶反而在真相冲击下握得更紧的双手上。看着他们周身那浑然一体丶清辉与暗红交织流淌丶散发着奇异和谐与勃勃生机的力量光芒。
“你们,就是那个变数。”玄诚子的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重,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丶如释重负的微光。
他将手中那悬浮的丶流转着清冷月华的白玉盒,轻轻向前一送。玉盒平稳地划过空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带着温润的光泽和同源力量的强烈吸引,飞向沈望舒。
“这香灰精粹,”玄诚子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逾万钧,蕴含着千年的期盼与嘱托,“能助你们稳固因昨夜冒险而略有损耗的神魂,短时间内最大程度地隐匿自身气息,避开‘祂’最直接丶最敏锐的感知。但是——时间不多!”
他直视着沈望舒接住玉盒的手,仿佛要将接下来的话语刻入他们的灵魂:
“找到‘业源之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