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艳杀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耳侧被触碰过的地方却烫得惊人。
车是改装过的防弹车型,内部空间宽敞得像个小房间。阎狂坐在对面,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拈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刚才在仓库里那片刻的外露已经消失不见,他又变回了那个深不可测的阎狂。
樊艳杀靠在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迦南岛的混乱与玉京岛的秩序在这里交织,破败的棚户区与崭新的赌场比邻而居。
“伤口需要处理。”阎狂突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
樊艳杀低头看了看肩胛处的伤:“小伤。”
阎狂拈动佛珠的手指顿了顿,睁眼看他:“小伤也是破绽。”
车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私人诊所前。这是阎氏在迦南岛的産业之一。
医生是个沉默的beta,手法利落地清洗丶缝合丶上药。整个过程樊艳杀一声不吭,只有微微绷紧的下颌泄露了痛楚。
阎狂就站在窗边看着,目光落在樊艳杀苍白的侧脸上。
“为什麽单独行动?”在医生包扎时,阎狂问。
樊艳杀擡眼:“‘暗礁’里有问题。”
“上次在鬼市,对方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樊艳杀的声音很平静,“这次我故意单独赴约,他们果然出现了。”
阎狂轻轻摩挲着佛珠:“所以你是在用自己当诱饵。”
“一举两得。”樊艳杀说,“既试探了内鬼,也钓出了大鱼。”
包扎完毕,医生默默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阎狂踱步到樊艳杀面前,阴影笼罩下来。他没有触碰,只是站在那里,深榛褐色的眼眸像两口深井。
“知道刚才在仓库,我为什麽来吗?”
樊艳杀擡眼与他对视。
“不是因为担心你的命。”阎狂的声音很平,“是因为你的命还有用。”
这话说得很冷,但樊艳杀看见他拈动佛珠的指尖微微发白。
“下次布局,”阎狂继续说,“记得把退路留好。死了的棋子,再好看也没用。”
樊艳杀轻轻抚摸了一下肩上的绷带:“是,先生。”
这个称呼还是让阎狂的眼神微动。很多年前,在义父那座大宅里,樊艳杀也是这麽称呼他的。那时他们都还青涩,一个是被选中的利刃和药剂,一个是即将展露锋芒的继承人。
“你变了。”阎狂突然说。
樊艳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与阎狂平视:“人都会变。”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认的锋芒。不再是那个只会顺从的兵器,而是有了自己的意志。
阎狂深深地看着他,许久,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很好。”
他转身走向门口,在推门前停顿了一下:“船叔那边,你去跟进。‘暗礁’的人随你调用,有问题的,你自己处理。”
这是放权,也是考验。
樊艳杀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左耳的赤金耳钉。
他走到窗边,看着阎狂坐进车里绝尘而去。夜色中的迦南岛灯火阑珊。
从诊所後门离开时,樊艳杀拐进了一条暗巷。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从阴影中现身,递给他一个加密通讯器。
“都安排好了?”樊艳杀问。
“按照您的吩咐,‘暗礁’的三个人已经监控起来。”兜帽下传来低沉的声音,“船叔那边也派人盯着了。”
樊艳杀接过通讯器:“告诉苏境奎,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兜帽人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先请示阎先生?”
樊艳杀调试通讯器的动作顿了顿,擡眼看向对方。那双白鹄眼里没什麽情绪,却让兜帽人下意识地後退了半步。
“照我说的做。”
暗巷重新恢复寂静。樊艳杀站在阴影里,指尖划过通讯器冰冷的表面。
蜕变已经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接下来的路,他要自己走。
不是作为阎狂的附属,而是作为他的对手,他的盟友,他棋盘上那颗开始自己移动的棋子。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跳微微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诊所的消毒水味尚未散尽,樊艳杀已置身于迦南岛更深层的暗影中。
他站在码头区最高的废弃仓库顶层,海风裹挟着咸腥气穿过破败的窗框。脚下是船叔控制的核心区域,灯火通明的赌场与阴暗的走私码头仅一街之隔。
加密通讯器在掌心震动,苏境奎的声音传来,带着元老院特有的克制:“调查委员会暂时搁置。陈专员提出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确凿的证据。。。”樊艳杀轻声重复,目光掠过码头上正在卸货的船只。那些集装箱里,或许就藏着能扳倒整个利益网络的罪证。
“阎先生的意思?”他问。
“他让你见机行事。”苏境奎停顿片刻,“但提醒你,军方的人已经到迦南岛了。”
通讯结束。樊艳杀收起通讯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耳那枚赤金耳钉。军方介入,意味着这场博弈已经超出了□□火并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