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089恐惧在狭小的浴桶里,人……
在狭小的浴桶里,人鱼用发卡幻化出的双腿紧紧缠住阿尔,高热不退的她眼下犹如一块才从火炉里拾出来的炭——不仅散发着令人退避三舍的热气,还由内而外地透出火焰般热烈的红。
“别担心,亲爱的。”
阿尔的一只手探进莉塔的红发,灵活的手指熟稔地代替梳子,将人鱼的长发从头梳到发尾,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抚着莉塔,她试图靠这些小动作让状态不好的莉塔好受一些,只是效果却聊胜于无。
“这里可是神庙,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收留我们的‘善举’,我也会一直提防他们。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太可能对我们下手。向神庙要圣水应该不会很难。听着,莉塔,你生病了,就必须治疗,这根本没你想的那样难,我去——”
“我没有生病……”
依偎着阿尔的莉塔扬声打断她的解释,人鱼匆匆直起身子,“义正严辞”地强调:“我真的不是生病了!”
然而,莉塔说话的同时,刚刚直起的身子便不受控制般地软下去,重新瘫回了阿尔的怀中。人鱼姜红色的长发蔓下去,纠缠住她和阿尔,这抹艳丽的红色仿佛是目前莉塔身上最有生命力的部分。
被莉塔的红发缠成一颗茧的阿尔叹出一口气来,她没有尝试挣开这道艳色的束缚,而是再次温柔地用手背试过了人鱼额头的温度。
“你身上烫得厉害,这样怎麽能行?莉塔,我不会骗你,只要用一点圣水,你的情况会好很多。”
人鱼攥住阿尔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似嗔似怒地瞪着她,带着火星似的呼吸再一次喷涌在阿尔的耳畔,不太流畅地说出了憋了有一会儿的话。
“我……这只是‘热潮’,人鱼的‘热潮’,它代表我已经是一条成熟的……成熟的人鱼。我只是有一点点的不舒服……我不需要什麽圣水……你不要为我冒任何险。再等等……阿尔,再等几天,我就会好起来。完完全全地好起来!”
莉塔明显不喜欢自己当下的虚弱状态,人鱼向阿尔解释时,甚至故意摆出一副捕猎时的“凶狠”模样来“恐吓”她。这条才成年不久的人鱼卖弄着自己蹩脚而无用的把戏,竭尽全力地想要让阿尔相信自己只是“小问题”。
“但你什麽都没有吃。”
浑身湿透的阿尔沉默着听完莉塔断断续续的辩白,她盯着人鱼那双也像是浸在水里的眼眸,微微偏过头去,避开莉塔的绿眼睛,才硬下心来,轻声提出这个最不起眼的“问题”。
“我带来的奶酪丶面包……你连看都没有看。莉塔,我绝不相信一条健康的人鱼能够对食物说‘不’。更何况,如果你连东西都不吃,又怎麽可能好起来?”
“我……”
莉塔心虚地瑟缩了一下,被揭穿谎言的她下意识地想要从和阿尔的拥抱中挣开,却又被阿尔硬生生拉了回去。
这一拉,她们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她把她抓得牢牢的。
烧得神思恍惚丶四肢百骸都传来痒意的人鱼痴痴地注视着对面的那双蓝眼睛,如此澄澈丶清亮的蓝色,让人鱼无法不联想到波光粼粼的海。
倘若她能纵身跃入这片海……人鱼迷迷糊糊丶毫无理由地觉得,自己全身的燥意丶高热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这片海能洗去一切……
但是,不,那是阿尔的眼睛,她怎麽能跃进一片从未存在的“海”呢?
一双白皙丶纤长的手掬起一捧水来,轻轻泼洒在莉塔的脸颊丶脖颈丶肩头……水滴犹如从项链上的潜逃的珠子,它们欢快地窜下来,携带的清凉瞬间收拢了莉塔再度四散的心神。
为了贪图这点清凉,莉塔忍不住用自己的脸颊贴住阿尔带着水的手掌,亲昵地蹭了又蹭,孩子气地保证道:
“阿尔,我会吃东西的……我会好起来的……”
“吃东西是必须的,不要说‘会’,那只能表示你的身体还不够‘好’。”
人鱼瘪了瘪嘴,莉塔本想就此“蛮横”要求阿尔也给自己一个保证——说她会离神庙那群人远远的,不会去求什麽“排不上用场”的圣水。
但当阿尔泼洒在莉塔脸颊上的水重新落入浴桶中,躲在莉塔发间的纸鸟扑扇着翅膀轻盈地飞了出来。这古怪的造物都没有给莉塔再次看清它的机会,就用晕着金光的喙啄了一下莉塔的耳垂。
“我……”
接着,莉塔便像那些下落的水珠,只是它们坠进的是满是“涟漪”丶难以转身的浴桶,人鱼坠进的是无边无际丶极速袭来的黑甜梦乡。
“莉塔!”
阿尔第一时间抱住身子瘫软的莉塔,以免她滑下去,随即便要去捉那只惹祸的鸟。阿尔虽然对魔法所知甚少,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可就算是再不了解,也看得出人鱼的昏迷与奇怪的纸鸟脱不开关系。
她没有依照自己的情绪大喊大叫,而是将莉塔稳住後,立刻伸出手去捉那只潜逃的纸鸟。
却万万没想到,那只纸鸟完全不闪不躲,反而挺起胸膛,跳在了阿尔的手背上。它颇为自豪地走了两步,精神抖擞地梳理了一下自己不存在的羽毛。
阿尔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她抓住这只纸鸟,又让莉塔躺在自己的臂弯处。阿尔快速地将另一只躲在自己发间的纸鸟薅了下来,把这一对攥在一处。
那双蓝眼睛,仿佛永远都是阳光照耀下的大海,此时此刻像是翻涌起了层层海浪,正在酝酿着一场无法想象的暴风雨。
“你们到底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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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了晚课,虔诚地用过了简朴的晚餐,神侍们三三两两地朝住所走去。
紧皱着眉头的神侍诺拉捧着一本厚重的丶记载着着名圣徒事迹的古书,在她接连拒绝了三位神侍同行的请求後,其馀的神侍终于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了诺拉的情绪有异,逐渐有意无意地远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