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什么“脆皮豆腐”、“蟹黄豆腐”,她听不懂,只觉得一点也不恬淡、不优雅,谁家正经豆腐那么做?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她的批评,实际是来自茫然落后的烦躁、格格不入的羞恼,更兼朦朦胧胧的嫉妒。
眼前越是群情欢洽,阿竹的神色就越冷沉。
等到桂秋再次确认到底用不用豆腐,而苏晓瓷的回答,终于将阿竹本就狭而窄的气量,顶到了头——
苏晓瓷是笑盈盈摇着头答的,云淡风轻。
“真的不用了。豆腐而已,又不稀罕,怎么值得劳姐姐芳驾一趟?”
什么叫“豆腐”而已?!
阿竹倒抽一口气,而后就开始吭哧吭哧喘气。
那可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高级食材!
那可是需要提前和寺庙预定、和其它权贵争夺才能得到的珍贵食材!
她们才是!一群黄毛丫头而已!
阿竹在心中呐喊。
后厨的微贱之人,居然、居然敢这样评断只有僧侣大人们才会制作的、风雅又昂贵的豆腐!
至于,自己口中的“僧侣大人们”到底是从何处学会了制作豆腐……
好像根本不在阿竹的思考范围之内。
她只一个接着一个,将谴责的目光扫过言笑晏晏的膳婢们。
最后,又落到苏晓瓷身上。
苏晓瓷已经放弃豆腐,眼珠只滴溜一转,则计在心间。
她转而拿了几枚鸡蛋打散,又去膳房外的小菜园掐了两撮水灵灵的香葱。
再将各样调料依次排开,苏晓瓷审视着自己的灶案,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刺啦”一声,宽油入锅,苏晓瓷整个人的气场完全改变——
如云从龙,如风从虎,炊烟和水火之气仿佛就该与苏晓瓷共生。
那些蓬勃的热意和力量,都静静蕴在她的一双手中。
并在此时,随着流畅的颠勺、利落的翻炒、一丝不苟的身体姿态,还有对火候和调味的精准控制全部释放出来。
就像法官摒弃个人情绪去公平判决,就像医生不问贵贱去救死扶伤。
不论食客是谁,苏晓瓷尊重锅灶、尊重食材的厨师之魂都是不会改变的。
菜,她是一定会好好做。
三两下,苏晓瓷先炒了一锅炒鸡蛋。
均匀细碎的鸡蛋,如同颜色浅淡的碎金屑,漾着亮晶的油光——是那种见到了,就会顾不得烫捏起一块偷吃的诱人。
炒鸡蛋备好,苏晓瓷拿起那个装海胆肉的铜盆,长筷一伸,骤然搅拌起来。
“啊——!”
而阿竹尖叫出声。
众人皆悚然。
苏晓瓷也怔住。
还没弄清这破动静的来源,阿竹已经捣腾着激昂的小碎步,直直朝她撞来。
而后,死命攥住苏晓瓷搅拌海胆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
阿竹尖声质问。
“居然浪费这样珍贵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