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人不杀人天杀人。”
&esp;&esp;却在这上下士气受挫,裹紧了草衣避着风雪之时,有人抱了腿,坐在了旁边的岩石上。
&esp;&esp;他是从别处赶来投军的,在杨弓手底下,混了一个行刑的小官,也没啥特点,就是每一次砍人脑袋,都砍得特别干净,杨弓与他也不熟络。
&esp;&esp;直到这一会子,才听到了他在那里叹:“是老天爷要咱们的命,不饿死,也要被人杀,不被人杀,也要被天收走……”
&esp;&esp;“这平头老百姓的苦日子,是永远也苦不到头的……”
&esp;&esp;“……”
&esp;&esp;这话似是动军心之语,杨弓听见,便一时动意,治军从严,不知该不该砍了他。
&esp;&esp;但一眼看去,便见到四下里皆是在这风雪之中,穿着单薄,面有菜色之人,望着那一双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心里先就有些累了。
&esp;&esp;这群被自己从饿死的命运面前保了下来的人,其实到现在都没有怪自己,倒是明显见到,好多人仿佛真的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活。
&esp;&esp;而就在杨弓都只觉一颗疲惫至极,骑了马来回查看,却面对着这茫茫天灾,束手无策之时,前方滚滚风雪之中,却是忽然看到了一方宏伟庙宇,于茫茫风雪,高大森严。
&esp;&esp;身边的军师铁嘴子见着,便忽然心里一动:“将军,既是天灾害人,前方有庙,何不进去拜一拜鬼神?”
&esp;&esp;杨弓听着,心间一动,自小至今,确实有着求神问鬼的习惯。
&esp;&esp;身边诸人,远远见着此庙神圣阔大,也都略略生出了些希望,皆在一边,等着明王的旨意,只有那远处一脸麻木的汉子,只是冷冷瞧着,并未说些什么。
&esp;&esp;若能让手底下人活命,杨弓不介意进去磕头,但也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不愿。
&esp;&esp;“又或是,直接毁了这庙,砍了庙里的神像?”
&esp;&esp;却也在这时,有清冷的声音,风雪之中响了起来,转头看去,便见是一位怀里抱着白猫,身上穿着白色狐裘的女子。
&esp;&esp;她身边,有军师铁嘴子及一众不食牛门徒相伴,身边还有几个气质非俗的男子,以及一车车的粮草物资,而如今,她不急着自报身份,反而冷眼看着明王杨弓,道:
&esp;&esp;“如今这天下人都在传你明州王乃是天生杀人魔头,为这人间造杀孽来着。”
&esp;&esp;“听见你要过来,提前好几天的,一整个村的人倒逃空了,见着你倒霉,这天下不知多少人拍手称快,但我却要过来问你一句……”
&esp;&esp;“你真觉得自己有罪?”
&esp;&esp;“……”
&esp;&esp;杨弓咬着牙森然道:“我只是想让多个人活着,有何罪?”
&esp;&esp;“正是。”
&esp;&esp;穿着狐裘的点头,认真道:“你既相信自己所为之事,又何必畏惧了这所谓的神神鬼鬼。”
&esp;&esp;说着,她抬起头来,冷眼向了这漫天的鹅毛大雪看去,目光森然:“神挡你的路,那便诛神,天挡你的路,那便罚天,如今保粮军步步是灾,冻杀活人,便已是泼天大罪!”
&esp;&esp;“我替你将那贼老天绑至此处,申明大罪,你可敢一刀斩了他?”
&esp;&esp;“……”
&esp;&esp;杨弓听着,都懵了,只觉热血激入脑中。
&esp;&esp;而不待他答话,远处岩石上蹲着的老汉,则已罕见的面上忽然爬起了欢喜,抬头看来,咧嘴笑道:“懂道理的人来咧……”
&esp;&esp;……
&esp;&esp;……
&esp;&esp;西南之地,鼠病横行,但在这地域之中,某个小镇,却是一片热闹。
&esp;&esp;这里有人摆起了戏台,耍起了大缸,敲起了梆子,踩起了高跷,热热闹闹一番堂会,人间各地,所能想到的把戏,似乎都能在这小镇上找到。
&esp;&esp;只是古怪处却是,这里只有耍把戏的,却没有看把戏的,没有观众,也没有赏钱,如此孤零零冷清清的表演,却足足持续了三日,终于迎来了第一位观众。
&esp;&esp;满镇之上,所有耍把戏的人都向他看了过来,要看他第一句话说什么,第一件事做什么。
&esp;&esp;而这人却只是背着双手,缓步入了镇子里面。
&esp;&esp;来到了一位弓着身子将十几只碟子戏耍的女娃子身前,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铜板,扔在她身前。
&esp;&esp;微笑道:“好活,当赏!”
&esp;&esp;……
&esp;&esp;……
&esp;&esp;渠州之北,满天下都开始热闹之时,铁槛王周大同,却还正一脸的懵懂。
&esp;&esp;他在渠州时,被明王杨弓莫名的送了这么一份大功,拿下了渠州,铁槛王之名,也是一朝起势,天下闻名,但接下的事,他却不知如何了。
&esp;&esp;拿下了渠州,便该北上,去打长胜王。
&esp;&esp;但他可没有把握去对付那曾经连上京城都打了下来的常胜军,既没有把握能赢,也没有心思打仗,心里只想着杨弓这兄弟的所作所为,更不了解手下人为何不让自己过去帮他。
&esp;&esp;但偏偏也就在这时候,长胜王大军,便已压到了渠州边境,来势汹汹。
&esp;&esp;周大同都想着要跑路了,帐内却一下子来了两个人,这一开口,便把周大同吓着了。
&esp;&esp;“我便是长胜王。”
&esp;&esp;那身材高大威猛,略有一点胖的人道:“我身边这位,是淮北陶家的陶寅陶大公子,陶家勋贵世家,五世三公,论起身份,便是连十姓都不放在眼里的。”
&esp;&esp;“哦,你们大概更熟悉他的名号,都唤他作白马银鞍小智将,从来不与人正面厮杀斗法,但毒计一条跟着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