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窗户后,是他刚刚亲手护住,又可能因一个电话而惊走的梨花。
“订婚……”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骤然变得冷厉而坚定。他沈知言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更何况,是第一个让他仅仅是看着,就心生悸动,想要彻底珍藏的人。
他不能,也绝不会让一个无关紧要的婚约成为障碍。他必须干干净净地站在她身边,让她那双蒙着水汽的眼睛,只倒映他一个人的影子。
烟头的火星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却又势在必得的心绪。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窗,将只吸了几口的烟摁灭在垃圾桶上,转身上车。
“回老宅。”声音冷冽,不容置疑。
---
窗内,弄月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裙子传来寒意,却不及她心头的万分之一。
她将脸深深埋进那件昂贵的西装外套里,属于沈知言的雪松气息霸道地侵占着她的呼吸。就在不久前,这气息还让她觉得安全、甚至有一丝隐秘的欢喜。
可现在,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难堪和酸楚。
“林小姐……订婚……”那几个字像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怎么会那么傻,竟然因为一次英雄救美的戏码,就对一个遥不可及的男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妄想?他那样的人,站在云端,俯瞰众生,怎么会真的对她这样一个渺小如尘芥的人动心?
那句“我可以追求你吗”,此刻想来,恐怕也只是上位者一时兴起的逗弄吧。
24小时都不到的喜欢,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那份悸动,就被现实狠狠掐灭。眼泪无声地滚落,迅速浸湿了他外套的衣领。她哭得悄无声息,肩膀微微颤抖,像风中无助的梨花,瓣瓣凋零。
她和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今晚的交集,只是一个不该发生的意外。以后,不会再有了。
---
沈家老宅,灯火通明,透着一种厚重的威严。
沈知言大步走进客厅,却发现不仅祖父在,他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谭云溪也端坐在沙发上,正陪着祖父喝茶。气氛看似融洽,却因他的到来而瞬间凝滞。
谭云溪看到他,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温婉得体的笑容:“知言,你回来了。”
沈老爷子放下茶杯,目光如炬地看着孙子:“这么晚回来,有什么事?”
沈知言目光扫过谭云溪,没有任何寒暄,直接看向祖父,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爷爷,我回来是想说,我和谭小姐的婚约,必须取消。”
一句话,石破天惊。
谭云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苍白无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知言……你、你说什么?为什么?”
沈老爷子猛地一拍茶几,震得茶杯哐当作响:“胡闹!订婚宴的日子都快定了,请柬样式都选好了,你说取消就取消?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我的婚姻,不应该成为维护沈家脸面的工具。”沈知言毫不退让,眼神冷峻,“我对谭小姐没有男女之情,不能耽误她。这件事,必须退。”
“知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谭云溪的眼泪掉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哪里不好?你说,我可以改……”
“你很好。”沈知言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带着一种残忍的冷静,“只是我不爱你。勉强结合,只会是悲剧。”
“混账东西!”沈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手边的紫檀木手杖就想打过去,终究还是忍住了,指着沈知言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在外面被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迷了心窍?啊?才敢回来发这种疯!”
沈知言抿紧薄唇,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与旁人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好!好!好!”沈老爷子连说三个好字,怒极反笑,“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行!你要是执意退婚,就给我滚出沈家!沈氏总裁的位置,你也别坐了!”
巨大的威胁,足以让任何人退缩。
谭云溪也止住了哭泣,惊愕地看着沈老爷子,又看向沈知言。
沈知言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即使如此,婚也必须退。”
“你!”沈老爷子彻底被激怒了,“冥顽不灵!给我跪下!”
沈知言抿着唇,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家法!”沈老爷子对着管家怒吼。
管家面露难色,但还是很快取来了一根黝黑发亮、浸过桐油的荆条。
沈老爷子接过荆条,看着跪得笔直的孙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更多的是怒其不争。他扬起手,荆条带着风声,狠狠抽在沈知言的背上。
“啪!”一声闷响。
沈知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哼都没哼一声,只是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知言!”谭云溪失声惊呼,想上前阻拦。
“谁也不准求情!”沈老爷子厉声喝道,再次扬起荆条。
一下,两下,三下……
沉重的荆条结结实实地抽在沈知言挺直的背脊上,西装外套很快出现破损,底下想必已是皮开肉绽。但他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神里的倔强和坚定没有丝毫减退。
沈家出情种。他爷爷当年为了娶他奶奶,硬生生挨了曾祖父三条家法,打断了两根荆条,不曾退让半步。他父亲更是因他母亲病逝后郁郁寡欢,没过几年便追随而去。
这沈家的男人,看似冷酷,骨子里却都刻着偏执与深情。一旦认定了,便是万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