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静了一瞬,只闻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
少年沉默片刻,忽然话锋一转:“你明知寒潭有诈,为何和徐懿说让我去探?”
他想起当时情形,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语气愈发冷硬:“怎么,是觉得我皮糙肉厚耐折腾,还是觉得即便我折在里面,于你云微的大计也无甚损失?”
他死死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既想听到否认,又恼恨自己竟会在意她的答案。
“你有自保之能。若连那点危险都应付不了,也不配做我的宿敌。”云微淡淡道,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
寒潭之险,她自然清楚,但谢澜忱的实力,她更清楚。
要引狡诈如徐懿者露出破绽,少年确是最合适的棋子。
“你!”谢澜忱指尖猛地攥紧了袖角,一股无名火直冲顶门,却又被她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堵得无处发泄,只得扭过头去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的景色。
总算清净了。
云微见他终于消停,眼帘微阖,将眸底深处翻涌的虚弱与疲惫强行压下。
残魂深处传来的刺痛愈发清晰,连维持清醒都变得艰难。
她凝聚心神,努力调动天地间稀薄的灵气,试图温养那躁动不安的魂元,对抗着阵阵袭来的、要将她拖入黑暗的眩晕。
夜色渐深,马车在一处僻静的林地旁停下。
车夫在外低声道:“公子,姑娘,前方林地可暂作休整,马匹需歇息饮水,暂歇片刻。”
谢澜忱率先跃下马车,玄色衣袍在寒冽的夜风中猎猎翻飞。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深秋的寒气刺骨,吹得他鬓发微扬。
少年抿紧薄唇,一言不发地走向林边,片刻后,一小堆篝火便在空地噼啪燃起,跳动的火焰勉强驱散了四周的浓重夜色。
云微这时才缓缓睁眼,对车夫淡淡吩咐:“你去照料马匹,不必在此伺候。”
将人支走后,她才掀帘下车。
脚步落地时,她微不可查地虚浮了一下,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她的少年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搀扶。
她摇了摇头,连开口的力气也懒怠匀出。
谢澜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紧握成拳藏于袖中。
他别开脸,只余下紧抿的唇线和愈发冷硬的侧脸轮廓,仿佛刚才那个急切的动作只是错觉。
云微缓步踱至篝火边,火光映着她素白侧脸,倒衬得眉宇间那点疏离更甚。
她寻了棵老槐树背身坐下,肩头微垂。
跟在她后面的少年也席地而坐,却刻意扭着头,盯着跃动的火苗,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在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