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路暗,昏暗的角落冷不防撞到一人身上。
“对不住!”钱浅下意识道歉,擡头去看。
沈望尘嘴角噙着一抹笑,奚落道:“想逃了?”
钱浅後撤一步,佯装无辜:“没有。”
沈望尘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在这等一会儿,宥川会安排人送你出宫。”
二人安静地站着,谁都没再说话。
不一会匆匆跑来个宫女,“钱夫人,婢送您出宫。”
钱浅见王宥川远远地望过来,朝她点了个头。沈望尘也说:“放心回吧!菁菁会跟宋公他们说,你身子乏累,先你送回府了。”
钱浅十分感激,请沈望尘帮忙表达谢意,便跟着宫女离开。
*
中秋过後一整月,坊间都在谈论那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女子,安庆侯夫人,还是浮生乐坊的逍遥坊主。
再也无人说她高攀了宋十安,人人都道二人是金童玉女丶天作之合。
而宋十安在使团离京时与钱浅当衆吻别,亦不再有人说是她狐媚大胆,迷得宋十安神魂颠倒,转而讴歌起二人伉俪情深,情比金坚。
平百越之乱的大军归来後,沈望尘居首功,备受褒奖,领冠军大将军之职,在军中彻底掌握实权。
江远山新宅邸迅速落成。他家本是青州望族,又是国公夫人的亲侄儿,江书韵早就准备好了豪华气派的府邸,只等他调职回京了。
一个月来,京中最热闹的地方,一是尘毅郡王府,二是翰林学士江远山的府邸。
安庆侯府也本该是热闹的,可惜中秋後,安庆侯夫人便一直称病闭门谢客,也拒不收礼。
即便如此,成日各种请柬帖子依旧如雪花一般纷沓而至。除去宴请之外,另外半数都是希望她可以指点一下自家孩子课业的。
钱浅简直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专业老师,江远山能三元问鼎是因为他本就不弱,她只是助他舍去糟粕,提些前世学到知识而已。毕竟科考并非单纯做文章,再花团锦簇丶笔下生辉,亦不如针砭时弊,发表独到之见。
姚太傅登门拜访过三次,钱浅都见了。
姚太傅虽然没有放弃劝她入仕,但登门主要目的还是与她探讨一些国策。
二人畅谈国计民生,均平赋役,平恕刑狱;又细说兴修水利,鼓励以地域气候不同,分别发展农桑丶畜牧业;还让工部研发更加省力趁手的工具,造福黎民。
钱浅钦佩姚太傅满心都是天下万民,格局宽高;姚太傅惊艳于钱浅见识广博,见解独树一帜。
虽然两人常有意见相左之处,时不时就争论几句,却都是由衷欣赏对方,并不真生气。
钱浅一直没去乐坊,徐芷兰时不时就来陪她,给她炖药膳,弹琴解闷儿。
姚菁菁与云王偶遇沈望尘,便一同来了侯府。
徐芷兰带几人来到花园,看钱浅正在与姚太傅高谈阔论,二人丝毫不受年龄丶地位所束,侃侃畅谈。
王宥川忍不住道:“她早该名扬天下的。”
姚菁菁不同意:“你们怎麽总想让她名扬天下?她乐意怎麽过就怎麽过,她高兴就好!”
沈望尘想到西蜀她崩溃的模样,喃喃道:“她未必不想有所成就,而是命不由己,被迫舍弃……”
姚菁菁不明所以地看向沈望尘,刚想问话,却被徐芷兰出声打断。
“浅浅,吃药膳了。”
“好。”
钱浅的笑意在脸上倏然蔓延开,仿若明珠生晕,光彩耀眼。
沈望尘有些晃神。
一月未见,辛苦垒砌起来的高墙,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姚菁菁上前挽住姚太傅,“爹爹,你是不是背着我来了好些回?”
姚太傅捋捋胡子:“没有的事!也就,一,两,三回吧!”
姚菁菁很诧异,更是不满:“三回?!我才来了两回!”
“爹爹是有正事的。”
姚太傅佯装一本正经,其实就是不想跟女儿掰扯。看到女儿身边的几人,太傅很识趣地说:“既然钱小友要会友人,老夫今日便回了!你们年轻人聊,你们聊!”
衆人送姚太傅出门,钱浅正要下台阶,突然听到李为急促的喊声:“使团出事了!”
钱浅分神脚下一空,幸好沈望尘眼疾手快托住她,低声道:“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