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候,城市四面都被高峻的城墙拱卫着,一进去,就像牢笼一样被困一辈子。
庄理是因为受北平城里的人陷害而死的。
在极寒的北边边境,他经常在宣纸上写:“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沈怀珵不懂,北辰和帝阍为何值得怀念。
那是埋葬了庄理,现在也快要埋葬掉他的地方。
一觉醒来,山中的雨已然收住,天空澄澈透亮,一碧如洗。
沈怀珵站在拉开的窗帘前伸了个懒腰,远处的群山一座座峻秀奇险,呈现出春天独有的、脆嫩多汁的绿色。
他又拿起自己的剧本,坐在窗前背起台词。
晨间的凉风透过敞开的玻璃吹进来,幽然间,一股花香缠绕在沈怀珵鼻底。
他回身看去,一簇红芍药被放在窗户边沿上。
柔丽娇艳,迎风微颤。
他打碎了一束花,就会由某人重新补上一束。
而装花的瓶子,还是昨晚小店里,被沈眠印上木槿标记那只。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本就是今不如昔。
花年年有,陪在身边的人,不似从前了。
沾着晨露的花瓣倒影在沈怀珵琉璃般澄澈的瞳孔里,那么美而易碎,是庄弗槿亲手放在窗台外的,明晃晃的示威。
男人不满沈怀珵低劣的服从度。
昨晚他从陶瓷店里逃跑,大概率是触怒了庄弗槿的。
所以被他扔掉的东西,会再次完好地出现在面前。
庄弗槿的予夺,从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沈怀珵颤抖着手腕把花瓶拿进了屋子,忽然有人敲门,低沉的男声响起:“抓紧时间出门,要去组里了。”
不知是不是清早的嘉陵镇太寒凉,在听到庄弗槿声音的瞬间,沈怀珵的肩膀剧烈地缩了缩。
还捧在掌心的花瓶底乍然显得烫手。
沈怀珵赤着双足呆滞原地,他生活在一个被庄弗槿编制成的世界里。
连一点小小的独立空间也难以拥有。
他蹲下身子,把花瓶摆在床边。嫩白的指尖一用力,掐下了一朵半开的花苞。
嘉陵镇上的人有戴花的习俗。
在妇女孩童中最为常见。
春日百花齐绽,街上的行人里,发戴海棠,白杏的比比皆是。
簪芍药的倒是不多。
红药繁复妍丽,人的面容很容易就被它比下去,显得簪花人黯然失色。
故而沈怀珵走在路上,引得众人频频回首。
鬓边瑰艳的花苞灿若烟霞,而他一身白衣,如九天上的仙童。
面孔似玉,发色漆黑。
沿途有许多挽着花篮的阿婆夸他好看,不断送给他篮子里用枝条编结成的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