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靠在墙边,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黑发挡住阴郁眉眼,袖口卷起的粗臂上隐约可见刺青的痕迹。
陆临岐当时心情极差,随手一指墙上玩笑似的禁烟标志,也不在乎对方可怕的体型,踩着限定款球鞋,走到人面前,夺走了那支烟。
“不准抽。”
季凛松手,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陆家的小少爷?”他嗓音低哑,“怎么,家里待不下去了?”
陆临岐眯眼:“你谁?”
季凛没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替他理了理棒球服的袖口,又在对方躲闪的时候收回手,毕恭毕敬。
“等你很久了。”
“我爸派你来的?”陆临岐烦躁地挥了挥手,“离我远点,你身上有味道。”
季凛用青训诱。惑他,拿出俱乐部的名片,邀请他跟自己一起打职业。
陆羽的安排让陆临岐厌烦,他尤其讨厌一个个别有所图的聚餐和宴会,陆羽商品一般展示他的脸,让少年隐约觉得反胃——还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威胁。
而季凛呢?他原意提供条件,让陆临岐去青训,跟自己,虽然离家出走后物质上亏待了不少,但陆临岐还没吃过什么苦。
季凛喜欢操持他的日常,任劳任怨,活脱脱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可陆临岐太清楚——季凛骨子里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不需要他回想,水珠顺着发梢蜿蜒过脖颈,季凛的视线黏在那里,灯光下,水淌过的地方亮晶晶。
其实,陆临岐哭的时候,脸上也是这种痕迹。
他的脸简直是造物主偏心的产物——丹凤眼微微上挑,睫毛长而直,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右眼下缀着一颗浅褐色的泪痣,像是不小心溅落的墨点,给这张过分精致的脸添了三分活气。
唇色红润,像初春的桃花瓣。
季凛见过他哭的样子。
十六岁那年的暴雨夜,陆临岐蜷在网吧包厢的沙发里,睫毛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他脸上交错的泪痕,像瓷器裂开的细纹。季凛就站在阴影里看着,陆临岐说是电影看哭的——其实这是一部无聊的战争片。
他唯一一次抱他,就是那天,在网吧待过的人,身上衣物都会被烟味浸透,但季凛却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从冰雪般的肌骨里透出的,熟透的橙花香气。
后颈雪白,好想咬上去,或许像雪媚娘的皮,软地一咬就会发红变青,但季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陆临岐在宣泄自己的难过,他需要做的就是抱紧他,安安静静。
“你爸昨天又打电话来了。”季凛突然说。
陆临岐终于扭头。
“他说。。。很想你,”季凛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哄的意思,“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关你什么事?”
季凛低眉顺眼地噤声。他伸手整理陆临岐随手扔在桌上的耳机线,动作熟练。
陆临岐看着他灵活的动作,突然刺他一句:
“。。。闲不住?”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季凛突然凑近耳语,鼻尖几乎碰到陆临岐的湿润的发梢,“你不喜欢打雷。”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连陆临岐都不觉得奇怪,好像季凛记得陆临岐的好恶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陆临岐终于正眼瞧他:“所以?”
“宿舍隔音效果不好,”季凛的膝盖抵住他的电竞椅,避免了陆临岐转过身去,“会很吵。”
“我们去住宾馆吧。”
椅背随着力道后仰,陆临岐不得不抓住桌沿。太近了,他能看清季凛瞳孔里的倒影——他自己被框在对方眼中的模样。
“变态。”
这个词被他说得轻描淡写,尾音甚至带着点慵懒的上扬。季凛笑起来,他喜欢陆临岐这样骂他。
“滚去重开一局,”陆临岐轻踢他小腿,“你战绩烂得没法看。”
季凛不介意陆临岐这样打发他,转身时故意蹭过对方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