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崇直起身,面上已恢复几分镇定,对着龙椅躬身:“陛下,老臣……管教无方,致使亲属犯下如此大罪,实在无颜面对陛下!恳请陛下……依律严惩,以正朝纲!”他说得痛心疾首,大义灭亲。
李牧瘫软在地,像被抽走了骨头。他愣愣看了崔崇,片刻,又转头看向盛怒的皇上,终于彻底明白处境。他缓缓转身,朝皇上重重磕头,额头撞在冰冷地砖上,发出闷响。
“罪臣……李牧,”声音嘶哑,带着死寂,“认罪……所有罪状,罪臣……供认不讳……”
皇上馀怒未消,当即下旨:“李牧贪墨国帑,罪证确凿,即日起革去所有官职,抄没家産,押入天牢,候审待决!相关涉案人员,一并彻查,绝不姑息!”
禁卫上前,把瘫软如泥的李牧拖了下去。经过崔崇身边时,他嘴唇动了动,终究什麽也没能说出。
崔崇垂着眼,面无表情,只有袖中手攥得死紧,指甲掐进肉里。
散朝後,崔相府书房内。
“砰”的一声脆响,上好官窑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瓷四溅。
“废物!都是废物!”崔崇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谢明德那个蠢货!竟敢私留账本!还有你!”他猛地转向书房角落阴影,“他们的人潜入谢府搜查,你竟丝毫没察觉?!凌影是怎麽办事的,能瞒过所有人眼线?!那是我的亲外甥啊!我姐姐去世的时候我发誓要照顾好他的啊!”
阴影里,一个低哑的声音道:“相爷息怒……凌影这次是秘密行动,没有任何消息,甚至没有通知宸王。”
崔崇深吸一口气,强压翻涌气血,在书房焦躁踱步。幸好……幸好账本上只牵扯李牧,若直接指向他……多年经营,恐毁于一旦!
“李牧一死,我们在户部的线断了。”他停下脚步,声音阴沉,“端王……好手段!这是断我一臂!”他眼中闪过狠厉,看向阴影处,“往後行事,必须更加小心。你在那边,务必谨慎,绝不能暴露!”
“是,属下明白。”
崔崇思考片刻,又道:“还有一事。我怀疑……那件关乎继位的信物,或许真在他们手中。你留心查探,一有线索,立刻来报!”
“是。”阴影中人低声应下,悄无声息退去。
书房重归寂静,只馀满地碎瓷和压抑怒火。
与此同时,端王府凌霄阁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泠渊下朝回来,眉宇间虽还是没什麽表情,但言舒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松快了些的气息。她迎上去,接过他解下的朝服。
“王爷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她弯着眼笑。
泠渊“嗯”了一声,在榻边坐下:“李牧倒了。”
言舒在他身旁坐下,递过一杯温茶。
泠渊接过茶盏,指尖在杯壁轻轻摩挲:“不过,这只是开始。”
他难得有兴致,又多说了几句朝堂上的情形。言舒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
正说着,她忽然觉得小腹猛地一抽,那感觉来得又急又凶,像是有什麽在里面狠狠拧了一把,疼得她瞬间蜷缩起来,桌子上的茶具也“哗啦”掉在地上。
“呃……”她闷哼一声,脸色一下就白了,额头冒出细密冷汗。
“舒儿?”泠渊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怎麽了?”
言舒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死死抓住他衣袖。那剧痛一阵紧过一阵,让她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困难。
“王爷……肚子……好疼……”她艰难挤出几个字,声音发颤。
泠渊立刻将她抱起,朝外厉声喝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他抱着她快步走向床榻,手臂稳得惊人,可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恐惧。
“舒儿!”他将她小心放在床上,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看着我,没事的,太医马上就来……”
言舒疼得意识模糊,只能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像抓住唯一浮木。
凌霄阁里顿时乱作一团,脚步声丶惊呼声交错。在这片混乱中,泠渊紧紧握着言舒的手,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眼底第一次清晰映出恐慌。
“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