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几分阴狠毒辣,一拳砸在银杏树上,簌簌落下许多泛黄的银杏叶,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害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喻丰!”
喻伯父,怎麽会?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们俩的反应完全在宁衍的意料之中,嘴角的嘲弄更甚,“不信?”
自是不信的,喻丰就只有喻明昭一个独子,而且当时他的罪名浮于虚表,并未坐实,还有转圜的馀地,他又怎麽会去害死喻明昭,况且,那是昭狱,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进去的,更何况是有重大嫌疑的喻家人。
“为了脱罪,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窦子尧愤愤开口,毕竟喻明昭死後,喻丰的伤心落魄,大家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原本精神奕奕的人,瞬间老了十岁,岂能作假。
宁衍不置可否,拾起刚刚落在喻明昭墓碑上的一枚银杏叶,轻轻一拈,银杏叶被内力震得粉碎,湮没在青石砖缝里。
他却似平静人一般,缓缓开口:“那般贪生怕死之人,为求得一线生机,舍弃一个儿子,换的喻家安宁,何乐而不为。”
“喻家有通敌叛国的嫌疑,怎麽可能进入诏狱杀害喻明昭。”
听见叶星河的话,宁衍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脸上的鄙夷和嘲弄更甚:“喻家不能进,那幽冥阁呢?只要银子够,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哪怕是重兵看守的昭狱。”
幽冥阁?七年前的幽冥阁,还处于老阁主手下,竟也同此事有关吗?喻丰生性懦弱,牺牲喻明昭保全喻家,确实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你既推测出喻大哥乃喻丰所害,可七年来,喻丰却活的好好的,说白了,你也是个懦夫,喻大哥看不上你是应该的。”
就在窦子尧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变得狰狞之时,宁衍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郁,随後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淡漠高傲的样子,冷笑出声:“窦少爷你不是也说了麽,我只是猜测,若是平白无故杀错了人,入了黄泉,他岂不更不会原谅我了。”
听见他这番不要脸的话,喻明昭阴阳怪气道:“你倒是慈悲。”
仿佛是没听懂他话中的讽刺,宁衍缓缓蹲下,望着面前的冰冷的坟墓,话语中带了一丝苦意:“与他有关的事,自应慎重。”
夕阳的馀晖下,他的影子长长的落在墓上,似的隔着厚厚的青石砖与墓中的喻明昭相拥。
叶星河却一语中的地戳破他自以为是的虚假的深情:“若不是你的自私,何至于让他平白无故丧了命?”
言至于此,叶星河拉着愤怒唾骂的窦子尧离开,宁衍站在孤零零的冰冷坟墓前,对着空荡荡的院落发呆,惟馀那被粗暴
是他害死的喻明昭又如何,他不後悔,因为现在,喻明昭是他一个人的了,是只属于他宁衍的喻明昭。
叶星河不知宁衍的执迷不悟,回到自己房中,他却迟迟放不下宁衍说的那句话,或者说,他无法相信喻丰就是杀害喻明昭的幕後真凶。
喻丰浸淫官场多年,喻明昭的死不但对他没有好处,反而会做实了他喻家通敌叛国的罪名,那可是灭九族的重罪,皇帝一旦想除去喻家,那便不费吹灰之力。
但喻明昭的死,却是事实。不是喻丰,如今又排除了宁衍,那能够做到在昭狱之中无声无息杀死一人,不留下任何痕迹的,除了幽冥阁杀手,便只能是那九五至尊——单于云廷。
皇帝既然答应了宁衍饶喻明昭一命,便说明宁衍还是有用处,况且先太子一死,杀掉一个无举足轻重的喻明昭,失去一得力干将,对刚刚登基的他并无好处。除非,他有不得不杀死喻明昭的理由。
思索间,他的目光渐渐移到手侧的泛黄笔记本上,云熠山庄,灵犀宝库,母亲的死……
当所有证据摆在眼前,当所有可能皆被排除,那剩下最不可能的,便是真相。
母亲死後,喻明昭便接着死去。像他这般聪颖的人,也许是发现了母亲死亡的疑点,从而查到了云熠山庄,无意间得知了母亲的身世和灵犀宝库的秘密,留下了那一首诗。
然而,还未等他捋清所有的一切,却被宁衍陷害入狱,皇帝察觉到他在暗查云熠山庄和灵犀宝库之事,这才下了毒手。
秋风瑟瑟,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闷,然而暗夜之下的浪潮,还在汹涌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