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开得这样好,早不是海棠盛开的季节了。”
勤政殿的烛火烧得很旺,将殿内映得亮如白昼。
一曲温软的《采莲曲》唱罢,殿内寂静无声。
安陵容垂着头,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了。
皇帝躺在榻上,闭着眼,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回味方才的曲子。
就在安陵容手心冒汗,以为是自己唱得不好,惹了圣上不快时,皇帝忽然睁开了眼。
他随手从案几的果盘里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看也不看,就朝她掷了过去。
“啊!”
安陵容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才把那苹果接住,人还愣在原地。
“唱了半日,润润嗓子。”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臣妾……谢皇上恩典。”
她捧着那个苹果,像是捧着什么滚烫的山芋,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
皇帝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安陵容只好硬着头皮,小口小口地咬着。
果肉清甜,她却尝不出半点滋味,只觉得心口擂鼓一般,震得耳膜生疼。
“朕听说,妙贵人待你不错?”
皇帝像是闲聊般,不经意地开了口。
安陵容拿苹果的手一顿,立刻放下,起身回话,脸上带着几分真切的感念。
“回皇上,妙姐姐是宫里头一个待嫔妾好的人。”她垂下眼,声音里有了一丝不易察-察觉的哽咽,“嫔妾初入宫时,因侍寝之事……宫里人人都避着嫔妾,见着了也只当看不见。唯有妙姐姐,不仅不嫌弃,还时常叫人送些吃食来,怕嫔妾过得不好。”
“哦?”皇帝挑了挑眉,“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妙姐姐心善,她说见我,就像见了她远在老家的亲妹妹。”安陵容抬起眼,眼眶红红的,“太后赏下的血燕,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却偷偷让宫人送来给嫔妾,只说是让嫔妾润润嗓子,好生养着。嫔妾……嫔妾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说到此处,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更低了。
“嫔妾身无长物,位分又低,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想来想去,也只有这双手还算灵巧。听闻妙姐姐喜得皇子,嫔妾便想着,为姐姐的皇子绣一些小衣服。用的料子,还是嫔妾入宫时,皇后娘娘赏的最好的,一针一线,都仔细缝了,也算……也算全了嫔妾的一点心意。”
这番话说得朴实又真挚,一个懂得感恩、安分守己的形象跃然眼前。
皇帝听完,却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今日之事,是莞贵人教你的?”
“回皇上,是莞姐姐提点了嫔妾。”
她垂下眼,声音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莞姐姐心善,见嫔妾总是唱些哀婉的旧曲,便说嫔妾的嗓音清亮,更适合唱些轻快的曲子,或许……或许能搏君王一笑。”
皇帝听完,却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三分。
“那你觉得,莞贵人与妙贵人,谁同你更好些?”
安陵容的脸色瞬间白了。
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说谁不好,都是在得罪人!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颤。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莞姐姐与妙姐姐待嫔妾,都是极好的!!嫔妾不敢妄议!”
“朕让你说,你就说。”
皇帝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山一般的压迫感。
安陵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半晌,她才像是豁出去一般,用细如蚊蚋的声音挤出一句话,字字泣血。
“莞姐姐……待嫔妾自然是天大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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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她猛地磕了一个响头,声音里带了浓重的哭腔。
“只是沈答应与莞姐姐自幼一同长大,情分非寻常姐妹可比,她们才是骨肉至亲。”
“是嫔妾……是嫔妾身份卑微,不敢去扰了她们姐妹的清净,只敢在远处望着,心里感念着,便已经知足了!”
这话,说得妙极了。
既没有说谁的不是,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带点出了甄嬛与沈眉庄自成一派。
皇帝听完,殿内那冰冷的气氛,终于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