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烦的,就是后宫女子拉帮结派,争风吃醋。
眼前这个,倒是难得的清醒通透,懂分寸,知进退。
“你倒是个明白人。”
皇帝终于坐直了身子,语气里带了明显的赞许。
安陵容连忙又磕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嫔妾不敢。”
皇帝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忽然笑了。
这后宫,就需要这样柔顺听话,又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跟鬼魅似的,悄无声息地从殿外滑了进来,连脚步声都没有。
“传朕旨意。”
皇帝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安答应,温柔婉顺,歌声悦耳,甚得朕心。着,即日起晋为常在。”
安陵容猛地抬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常在?
她就这么……成了常在?
翌日一早,安陵容的寝殿里便透着一股久违的喜气。
宝鹃捧着一匹流光溢彩的锦缎,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
“小主,您瞧!这是苏公公一早亲自送来的,说是苏州新贡的浮光锦,一共就得了五匹,皇上全赏给您了!奴婢听说这料子走动起来,就像水波在身上晃,金光闪闪的,连雨水都沾不湿呢!”
安陵容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人。侍寝一夜,眉眼间那股子长久未侍寝的怯弱仿佛被雨水洗去,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
她伸出指尖,轻轻拂过那光滑冰凉的锦缎。
“宝鹃,就你嘴巧。”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舒畅,“去,先包一匹,给孙姐姐送去。她素来关照我,如今我也算能拿出些像样的东西了。”
“哎,奴婢这就去!”宝鹃喜滋滋地应了。
“等等。”安陵容叫住她,目光落在剩下的四匹锦缎上,沉吟片刻,“再挑一匹,给皇后娘娘送去,聊表敬意。”
“是。”
安陵容的视线最后落在剩下的三匹上。
她拿起一匹,在身前比了比,镜中的脸瞬间被映衬得活色生香。
“剩下的也别收着了。”她放下锦缎,语气平淡,心底却有一丝快意在蔓延,“做了衣裳,给莞姐姐送去。”
从前,都是她受着莞姐姐的恩惠,如今,她也能“赏”东西给莞姐姐了。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通体舒泰。
碧桐书院内,一室静谧。
甄嬛歪在窗边的软榻上,指间捏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那几竿翠竹上,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昨夜辗转,今日心烦。
她亲手布的局,亲手递的刀,可当刀真的见了血,她心里却并没有预想中的快意。
“小主,安小主来了。”
浣碧的声音从帘外传来,语调里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甄嬛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自己素色的衣袖上。
“请她进来。”
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
安陵容款步而入,今日的她,确实不同了。
她身上穿着一袭崭新的藕荷色浮光锦宫装,那料子在殿内微光下流转着水一样的光泽,将她整个人都映衬得明媚鲜活起来。
再不是从前那个站在人群里都寻不见的灰扑扑的安答应了。
“姐姐。”
她盈盈一福,姿态依旧是十足的谦卑,腰杆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挺得更直。
“妹妹来了。”甄嬛放下书卷,抬眼看她,目光平和。
浣碧撇了撇嘴,没等甄嬛话,便抢着开了口:“安小主如今可是大不同了,圣眷正浓,想来是忙得很,原也不必日日过来的。”
这话尖酸刻薄,殿内的空气都凝了一下。
安陵容脸上那点得体的笑意,瞬间僵了一瞬。
她捏着帕子的手,指节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