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山中来
从裴姝儿家中出来时候,天已黑尽。
“少爷,您是回书房?”小厮提着灯走在前恭敬问道,扶昭在後,夜风卷起寒意阵阵,他拢了拢氅衣回府。
“嗯。”
扶昭本想挑灯试试,未料苏亭欢竟还在府上。刚踏进府上便有下人来传话,他不得以只能前去客堂,许青黛都在,她们似乎在等他。
“娘亲,亭欢。”
“昭儿你终于回来了,亭欢可等了你许久,我就不在此打扰你们说话了。”许青黛见他来,起身就要走,意味之意已经很明了。
许青黛走後,客堂安静下来。
扶昭没有要坐下畅谈的打算,他只是问道:“你等我可是有要事?”
苏亭欢微步走近,轻声说:“也没什麽要紧的事,听闻夫人说您长待书房许久,有时候连膳食都顾不得吃点,有些担忧便过来看看你。”
“多谢亭欢你惦念而跑这一趟,我很好。”察觉她的靠近,扶昭自觉退了些,知礼又懂分寸,“天色已晚,想必令尊也担忧,早些回去吧。”
语毕转身就要走。
“扶昭?”身前人的衣角因风掠起,苏亭欢想伸手拉住又犹豫停留,直到那人要远走,她终于问出了口,“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在疏远我?”
扶昭停下脚步,嗓音淡淡:“亭欢,自年少时与你相交,从始至终都当你是朋友。扪心自问我从未对你做出什麽越矩举动,若仍给你带来误会我在此向你道歉。但我确是有意疏远,因为近来传言颇多,我不想被误会,这样对你我都不好。”
“传言?可扶夫人亦有此意,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其他感情吗?”
“并无。”扶昭斩钉截铁地说,他转过身看她,月光披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冷清,“我娘亲那边我自会去说明,这点你可放心,但,希望你能明白,我心有所属。”
“可……”
“小九,找人送苏小姐回府。”扶昭留下一句话後离开。
苏亭欢只能眼睁睁看他走远,如同曾经的许多次一样,心酸至极而泪流满面。
夜半子时,扶府万籁俱寂,深夜的风将窗边的月桂吹落进唯一有着光亮的轩窗内,携了清香搭在书籍上,下一刻又被一只手臂压住,在底下的宣纸留了一朵花印。书案前的人恍若不觉,他正专心按照图纸上的头颅样式将陶土样式完善。
满手淤泥却是无比认真,煤灯点了一盏又一盏,他不觉困倦直到天亮。如此重复一个昼夜,扶昭终于捏出一个完整的头型,图纸上的头颅因这头型而有了灵魂,陶土的每一寸都像是能与头颅契合,开始有了生气。
扶昭满意至极,洗净手之後又铺纸提笔画下这个陶土模子。
约莫一盏茶时间,扶昭完成了,他满意地松了口气又觉得画中人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他应该见过。
“算了,明日只需要交给父亲去查便能知道了。小九!”
“少爷,小的在。”小九推门而入。
“明日将这画交给父亲,告诉他我已经画出来了。”
小九一脸崇羡道:“不愧是少爷,真厉害!”
谈笑间,丫鬟娟儿敲了门,得到应允後端着姜汤进来了。
“少爷,因为夜深天寒,这是夫人吩咐给您准备的姜汤,少爷喝一点吧。”
扶昭面上嫌弃但还是喝了,一股温热的姜味从口下肚,倒是暖和了些,但随之而来的头昏眼花,视线模糊之际他看见娟儿换了一副和善脸。
娟儿趁小九不备,一根银针划过空中直直插向扶昭,一霎间针尖入骨的声音夹掺嘶叫声响彻夜晚。
“少爷?少爷!”小九随即反应过来,朝娟儿扔出暗器,然後惊慌地搀扶扶昭。
娟儿腰部被插中,她眼中流露恨意,猛然用尽力气跑向书案,撞倒了煤灯後自己也倒向火堆中。四下火光燃起,小九顾不得那些画,将扶昭背出书房。
“快来人!快来人!”
扶昭右手肉眼可见地发紫,手上的麻木与头疼使他意识逐渐模糊,耳边周遭全是哭喊声,昏迷前他脑中想起的,是书房的那幅画。
不知道下次,她还愿不愿意,再入我画。
当夜,扶府很不安宁。先是扶昭画出无名头颅画像,随之便被府上丫鬟行刺伤了右手,那幅重要画像也随大火燃为灰烬。不难猜测,娟儿的目的是不仅仅是毁画,还有让扶昭再也不能画。
可娟儿也死于大火中,没人知道她身後主使是谁,衙门大怒,命令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