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昭醒来之後,已过了两日。
一睁眼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桌子前,那人不同往常地披散着墨发,眉目低垂,正专心地翻阅古籍。有那麽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由地眉头紧皱:“姝儿?”
裴姝儿回头道:“你醒了。”
他习惯性地想用右手撑起来,但右手已经没了知觉,还是小九扶着他坐起身,看着自己死气沉沉的手,他苦笑道:“可惜了。”
“少爷别担心,大夫说虽然毒来源怪异,此前从未遇过,但给他些时日说不定能找到来源且配好解药,手还是能恢复的。”小九安慰道。
扶昭缄默,神情有些哀伤,但下一刻一双纤手搭上来了,尽管没有知觉但这一举动足以让他喜出望外。
“姝儿……”
裴姝儿仔细检查他手上的针孔,毒素已经被压制在小臂以下,由最初的紫黑转为微青,可若长时间没有解药,怕是要截肢。
目前看来,那无名头颅的确是一桩冤案,不然这麽多年过去还有人盯着这件事,就连扶府上的丫鬟都能收买,说明幕後人的确不简单。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裴姝儿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姝儿别担心,大夫那边一定有办法的。”
裴姝儿擡头,撞上他含笑的眼,心里轻叹一声。
其实不光裴姝儿来了,一同到此的,还有唐砚知和姜蕖。
出了这事,完全是意料之外,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节点这个地方搞偷袭。
“哥,大夫说你这手,在没有彻底恢复之前,切不可再作画了。”扶雪眉头紧皱,关切地说道。
裴姝儿低眉思虑後,比划着说:“其实你中的毒,也不难解,但是需要的药引难得,市面上怕是难找,若是能找到走山客,花钱请他去深山里寻……”
此话一出,扶雪心里咯噔一声,觉得无比熟悉,这不就是如当初她生病时,所寻的方法嘛!
可惜那人就没再回来,不知生死祸福。
“榛州方圆百里的走山客,现在似乎只有一个了,那便是偶尔会来茗品楼的那位了,许是茶楼楼主的坐客,行踪不定,不知姓名不知过往。”扶雪说着,神情黯淡,“我接连去了几次都没有等到他,对了小蕖姐,你是茶楼里的人,应该认识他吧?”
衆人将目光集在姜蕖身上,面对多双充满期望的眼神,她依旧从容淡定地说:“是有这麽一位走山客,但他每每来时都不愿与人说话,因此我也不晓得他姓名和来路,若是需要,来日若再遇见他,我定将话转达给他,看他是否愿意接这个活。”
“如此,便最好了,那我扶家先谢过姜姑娘了。”扶昭说。
“不必客气,因为案件紧急,既然当下令公子不能作画,若不嫌弃我拙劣画技,可口头转述给我,我代笔画出来。”
扶昭正懊恼自己手不能画,闻言更是眼睛一亮,道:“那当然可以。”
唐砚知在旁见此,俯身靠近姜蕖,轻声问道:“可有难度?”
姜蕖明白他所问何事,无论是找走山客还是当下代笔作画,于她自己而言都不是难事。
“没事。”
语罢,由扶昭口述姜蕖提笔,约莫两盏香的时间,途中画了又改,改了再定,终于将画还原出来。
看到画,反应最激烈的竟是哑声的裴姝儿,她慌乱地比划着手势,眼中含泪还带着呜咽声。
接连着几次,扶昭才看懂她的意思,“姝儿,你是说,这个你认识?”
裴姝儿点头。
“她是谁?”
恰逢许青黛走近屋里,见了此画,大为震惊道:“这不是当年惠心身边的丫鬟梨儿嘛!”
许青黛自然是认识的,加上画得逼真,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她连忙朝裴姝儿招手,“姝儿你来看看,我没看错嘛!”
五官相似度很高,这是年轻时的梨儿,梨儿便是苏惠心的贴身丫鬟。
苏雄宏与苏惠心为亲兄妹,七年前,苏家不算富贵,平时也只是靠着一小本生意过活,家中有几亩山林,被种植了许多观赏植物以供官宦家使用,如此,也存了些本钱。
苏父常年奔波劳作,一人拉扯两个孩子,身子渐差,就想把那些地交予儿女,谁知,分歧就在这里産生,苏雄宏野心极大不甘看着这些地就因为这些不值钱的花草而浪费,就想接手之後发展茶业,但满山种满花卉不仅是多年来的生存活计,更是亡妻一生的夙愿,苏父定是不能答应,临了之际选择把土地交给苏惠心。
于是,一场恩怨争夺就此展开,苏雄宏不仅夺了土地,还将苏惠心一家逼赶出榛州。那时苏雄宏不断给苏惠心施压,断她钱财来源,遣走家中照顾她的丫鬟,其中就有梨儿,梨儿跟了苏惠心许多年,消失之前只留下书信一封後再没见到,当时只当她是奔着其他好去处去了,没想到却被遇害了。
“的确是。”即便过了许多年,但裴姝儿从未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