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雇凶杀人,有了古家灭门一案。不过陈年旧事,至此一遭,犹如风散,了却一生。
知璃走了,恩怨已了。
言靖独往的这些年,也曾遇到过许多痴男怨女,也能理解那些为之甘愿赴命的佳话美谈。如今落在自己身上,更加深刻体会到这种甘之如饴的感觉。若心有一人,命给了又如何。
知璃临了的前些日子,她找姜蕖画了许多画。
有幼时在古家的日子,有遇见言靖时候的光景,亦有当下与言靖相守的憧憬,这些梦中场景皆落成了画,每一笔都是她的全部想念。
“这些天我老梦见爹爹娘亲他们来接我了。”知璃看着铺在眼前的画卷,栩栩如生的场景,忽而有一种真实感让她流泪,“来日我不在了,你把这些画烧了吧,别留给他。”
“为什麽?”
“就当我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既是过客便不应受牵绊,让他忘了我,才能好好生活。”
将死之人,姜蕖理解她也自会照着她的想法做。
言靖将她安葬之後,人不知去了哪里。
但姜蕖坚信着,他会好好活着,因为那是知璃的心愿。
又旁观一场生离死别,一直有强大共情力的姜蕖觉得身疲力竭,她向楼里管家告了假,窝在卧房,三日都不曾踏出後院。
因为木槿一案中,即便死因皆明可衙门从未将凶手缉拿归案一事。
唐砚知外头的名声更是难听了许多,闲人一口一句“不作为”“吃闲饭”便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中。
而他本人,彼时待在家里自在,他提笔将旧案中古家一案划掉,写下结案词并归档好之後,才後知後觉,自己已许多日没见到姜蕖了。
怪有些想念,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她已经三日未出门了。
不禁有些担心,于是他前往茶楼找她。
“唐大人,小蕖在後院歇息,想来是不太方便见呢。”李岐想着姜蕖休息,便私自为她将人拦下。
唐砚知并不追究此话真假,他又诚心表达来意:“我找小蕖也是听闻她已多日闭门不出的缘故,出于担忧故而冒昧前来探望,还请帮忙转达一声。”
许是从未见当官之人如此和煦谦卑,李岐想了想,终于松了口,“那请在此稍等,我前去问问她是否愿意见人。”
“有劳了。”
不过一会儿,李岐回来了,朝唐砚知点了头,便拱腰在前带路。
将人带到後院,便见院中树叶簌簌而落的玉兰树下椅坐着的人,素白的裙裾散开,与落叶融为一体。她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指尖轻拈一片半枯的树叶,垂眸时睫毛投下浅浅的影,仿佛与这秋色一同静默。
那人看着似乎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消瘦了,单薄的身形在这秋风中形单影只,他目光如深潭,映着她侧颜的轮廓——她发间一支木簪松了,几缕青丝垂落颈边,随呼吸微微颤动。
他胸口一阵闷疼,是心酸与爱意交织的心疼。
“你来了?”姜蕖听闻脚步声,回眸朝他笑着,“随意坐。”
李岐悄然退下,丁郝站在回廊旁等候。
唐砚知收敛放肆的目光,他向前走去,低笑道:“见你一面这麽难?”
“也不难,这不见到了嘛?”
唐砚知坐下来,侧头看细风中的她,许是这风太凉,看着她有几分憔悴的双眼,他不禁又涌上心疼,问道:“这几日怎麽了?遇到了什麽事?”
第一次有人在意到自己的情绪并关怀备至,这让姜蕖心中泛酸,她将所有事娓娓道来。
对于唐砚知,她对他有着超乎自己预料的信任,不知从何时开始。
唐砚知听完,似乎并没有很意外,因为许多消息他通过暗探已经查到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言靖跟知璃竟是两情相悦的关系。
那他为何对姜蕖这个毫无血亲也非旧友的人这麽好呢?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对此姜蕖更是不明,“我问过他,他只说是与我一见如故,又见我无处可去才出手相助。”
这个说法很像搪塞的借口,但言靖不肯说,要想知道还得花些功夫去查。
“无论是李彩欣还是木槿的事,你不必心生愧疚也不必再难过,这些并非是你的错,该往前看才是。”唐砚知盯着她看,又叮嘱道,“绘梦共情,是大忌。”
姜蕖恍然,是了,事已发生,再多内耗只是为难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後换了情绪,一擡眼,撞进他眸中未藏的灼热,指尖的叶子蓦地碎了。
她被惊得慌忙移开眼,不敢看他,从未应对过此场面的她略显慌张。
唐砚知将她反应尽收眼底,但他现在不再想隐藏自己的心,他往前倾身,一股墨香朝她扑去。
她在这静谧秋色中听到耳边有人呢喃,那人庄重而认真地叫她全名,然後说。
“姜蕖,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