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问医生。”温丝椋挣开了紧紧攥住她的那只手。
她只当小梅在戏弄她,虽然这玩笑开得太过分,但温丝椋还是希望这只是一次戏弄,仅此而已。
“……丝丝。”
她快步走回病房,脚步却被一声轻轻柔柔的嗓音叫住,温丝椋突然觉得全身都没力气了。
温丝椋脱力般趴回病床前,用很肯定的语气陈述道:
“妈妈,他们骗我的吧。”
温清玉尽力扯出一点点笑,用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的温度被湿润的水痕隔开,温丝椋只觉得脸上发烫。
“丝丝,不要哭。”
眼泪控制不住地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病房淌开,温清玉的眼神也躲闪着慌乱起来:
“丝丝,对不起……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妈妈,妈妈不知道怎麽跟你说,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怎麽可能不难过不痛苦。
温丝椋问自己,也问她。
温丝椋努力地吸了口气,将所有感官情绪都麻痹掉:“你是不是很痛啊?”
“不要担心,妈妈会好的,医生都说我还可以活很久呢。”
温清玉还是笑着。
温丝椋发现她这是她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着温清玉,从前开过的那些关于减肥的玩笑倒刺一样扎回她手掌心。她的面型已经瘦削起来,连手腕骨都变成从未有过的纤细骨感。
原来被倒掉的食物是因为痛。
“家属先出去一下吧。”这次说的是英文,但温丝椋还是听懂了。
她想,她要尽量变得乖一点。
不要任性,不要难过,不要哭。
但眼泪还是淌着,小梅轻轻搂着她的肩膀,拍动的节奏一下一下地落在她心间,传来长久又难以驱散的钝痛。
“丝丝,会好的,会好的。”
温丝椋讨厌自己什麽都做不了,甚至让同样痛苦的人需要分出额外的时间和精力安慰她。
“呼——”
温丝椋舒出一声长气。
她再次抹干眼泪:“我没事的。”
“我去下洗手间。”
摇摇晃晃地离开病房走廊,温丝椋走入一个隔间。她机械地划动手机,顺势关闭了所有消息提示。
最後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温丝椋打了四五次,全部都是忙音。
情绪密密麻麻地在大脑中打成结,温丝椋也并不觉得失望,她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在当下显得那麽无意义的动作。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愉悦的嗓音:“丝丝,明天几点落地?爸爸去接你。”
“妈妈在医院。”温丝椋截掉了方克儒的话音,电话对面传来一片沉默的杂音。
“你知道吗?”
“丝丝,我们只是暂时……”
她音量提得很高,裹着所有坏情绪向对方发泄:“我不管,那你现在知道了吧?你人在哪?”
“公司现在非常忙,你也知道的。而且妈妈现在没精力管的事情全部都要我来。爸爸实在走不开啊。”
又是走不开。
温丝椋已经听腻了,她也不能改变已有的既定事实。
“那妈妈怎麽办?”拽不住救命稻草,刚才在病房内的种种丶她尽力不要想起的事情洪水般涌上来,温丝椋的声音染上哭腔:“她现在很痛很痛,你说她怎麽……”
“丝丝,你先冷静一下。”方克儒的语气听上去是那麽客观:“妈妈那边有最好的医护团队,她现在的病情还不严重,可能过个一两年就能痊愈。你明天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