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
谢母在马车内喊了一声,声音急促。谢珩立刻回头,猛地拉紧缰绳,马儿前蹄扬起,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车边。
帘子被掀开一半,谢母脸色苍白,一手撑着车壁,嘴角渗出血迹。她望着谢珩,眼神尚存几分力气,呼吸却已紊乱不稳。
谢珩伸手欲扶,她轻轻摆手,示意不要碰。他停下动作,目光转向远处的竹楼。天光将明,山路尽头的竹林隐约可见轮廓,但他此刻不能走。
他蹲下身,从靴中抽出短刀,割去肩上染血的布条。伤口仍在渗血,原先的包扎早已松脱。他咬牙重新缠绕布条,用力打了个死结。
谢母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伸手拽住他衣角:“别动。”
他顿住。
她的手指顺着衣领滑下,触到左肩一道深色疤痕。指尖微顿,声音低了下来:“这伤……是五年前留下的?”
谢珩沉默。
“那年冬天,你跪在雪地里,求我救蕙娘。”她说,“我在窗后看了你一整夜。”
谢珩的手指微微收紧。
“宫里的规矩你不懂。若我真救了她,二皇子立刻就能参你——私通罪臣之女,图谋造反。那时皇上本就对你心存疑虑,只差一个由头。”
谢珩低头盯着地上的一块碎石。
“你以为我不救她,是因为瞧不起她的出身?”谢母轻咳两声,唇边又溢出鲜血,“我是为了保你。你若真娶了她,当日就会被夺爵下狱。你父亲不会管你,长公主府也护不住。”
谢珩终于开口:“所以您让我装疯五年?”
“不是我让你装。”她直视着他,“是你自己选的。你从驿馆回来那天,满身是雪,一句话不说,径直进了书房。第二天砸琴摔棋,上街喝得烂醉。我知道你在躲。”
谢珩闭上眼。
“你装得太狠,连我都信了。”谢母苦笑,“可我知道你在查事。每次出门,回来总带着新绘的地图。你书房暗格里的边防图,比兵部所藏还要齐全。”
谢珩睁开眼,看向她。
“我不是不管你。”她说,“这五年,我每月都派人往薛府送药。明蕙吃的止咳散里,加了南疆的护心丸。她能活到现在,不只是靠自己。”
谢珩喉头一紧。
谢母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半青色,边缘已被磨得圆钝:“这是我在南疆的信物。当年只要亮出它,便能调动三支暗卫救人。但我不能用。一旦用了,旁人便会说我仍掌控外族势力——他们正等着这个把柄,坐实我有野心。”
她将玉佩塞进谢珩手中:“你现在明白了吗?我不是不救,是救不了。你装傻,不是逼我,是你自己选的路。”
谢珩握着玉佩,指节泛白。
这时,榻上的薛明蕙轻轻哼了一声。
两人同时转头。她双眼未睁,嘴唇干裂,呼吸微弱。但她的右手微微一动,掌中帕子悄然滑落。
谢珩拾起帕子,看清上面的血迹——不再是零星几点,而是四个字:谢母中毒。
他瞳孔骤缩。
以往她的血只能预知与自身相关之事,最多牵连到他。这一次,却是关于母亲性命的警示。
他立即问谢母:“您路上喝过什么?吃过什么?”
“只有茶。”谢母倚在软垫上,“我自己泡的,茶叶是从宫里带来的,没人碰过。”
谢珩目光落在她搁在一旁的佛尘上。白穗沾了灰,边缘似有焦痕。
“您说银针是被拂尘挡下的?”
“嗯。两根,有毒。”
“东西呢?”
“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