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叹气声从手机传出来:
“怎麽会不知道,媛熙是和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刚撒手人寰宋继繁那个混蛋就把人领进门了这事谁不知道。”
“听说那小私生子进了弘德,昶希没气坏吧?”
“没有。”
“唉,那就好那就好,他跟媛熙最亲近,又有心脏病,你看着点别让那小私生子欺负了他。”
陆朝空想起这半月何昶希对宋居然做的事,此刻出口的一声“恩”有些心虚。
“你这次打电话是要查他的什麽呀?”
“我想知道他来宋家之前的事。”
“你查这个做什麽?他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跟昶希走得近,顺带了解一下,毕竟知己知彼嘛。”
“哦~”电话另一头的人恍然大悟,“行,我帮你查查那小私生子底细。”
“谢谢程伯伯。”
“谢什麽谢,真想谢我来做客,自从那臭小子走後家里现在空落落的,腻味得很。”
“一定一定。这麽晚打扰您了。”
“没事没事,挂了吧。”
挂了电话,陆朝空起身出去。
床上的人没醒。想起电话里程伯伯话里话外把他当十恶不赦的恶童,陆朝空觉得有点好笑。
宋居然的脸在昏迷之下显得格外沉静。眉毛粗长适中,很黑。眉骨也高。
听说眉骨高的人都倔。
伸手指去摸,眉毛硬得有点扎手。睡梦中的他察觉了覆在额前的手指碰触,竟微微偏头躲了下。
“碰都不让碰?”
无人回答。这会儿又不动了。呼吸绵长,是睡沉的征兆。
陆朝空哼了一声,收回手。
“倔驴。”
眼睛紧紧闭着,嘴唇也干得起皮,这副病态虚弱的样子平白增添了几分凄惨,陆朝空不禁後悔没有阻止何昶希和欧淼。
想起他中了药打架还那麽猛,陆朝空魔怔似的想:既然他这麽能打,那天在湖边为什麽不还手?是怕得罪人?
最後一句想到他都发笑。一来都得罪死了,怎麽可能是怕这个。
转而想到另一幅情景,眼尾微弯。
在卫生间倒是下死手,欧淼那头绑带够笑好几年。
欧淼头上的两根兔子似的绷带结,他没有笑得像其他人那样夸张,在外人看来只能算轻笑的程度。
此刻在病房里,罪魁祸首就躺在床上他却怎麽都憋不住笑了,低低笑了好一会儿,笑得太急他咳了两声,低声自语:“是因为那里没有监控,是吗?”
突然,他脑中有个念头——
他想看看宋居然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没有丝毫侵犯别人隐私的觉悟,几乎没有犹豫一秒就心安理得地执行了。
掀开被子,床头有剪刀,在不吵醒的情况下把宋居然身上的破布彻底剪下来,露出少年人抽长的完美躯体,肌肉毕现。
但正面不是他要看的重点。
小心翼翼避开宋居然输液的那只胳膊,坐到他背後的床边,饶是再心如止水的人见了他後背,也会心揪。
果然新伤叠着旧伤丶伤疤叠着伤疤。
然而这不是最严重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从左肩到右腰的一道长长的疤痕,斜亘而下,然後是青紫磕碰丶新伤旧痂。
其中後腰窝的一处三角青紫痂露出生长的粉色嫩肉,显然是被锐器所伤。
是洗手间裸露出来的那节钢管。
草草上药显然不是精心治疗的结果。又想起宋居然说他没钱订校服,陆朝空面沉如水。
宋继繁把人从外面领回来除了送去弘德,就放任宋居然自生自灭?
这道长刀疤又怎麽回事?
这麽长,已经变成棕褐色,边缘泛着白皮,起码有几年了。
他才十八岁。
深呼一口气,慢慢把他身体躺回床上,盖好被子,然後走到窗边开了条缝。
夜风微拂,郁燥难消。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程伯伯调查的结果。
非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