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戟王忍着剧痛,一面咳嗽,交代丁龄几件事,桩桩都是替牧荆做的安排。
因为戟王在伤重昏迷时脑中不住缠绕的都是,如果他的生命真走到尽头,他也要用他最後的馀力护她一世周全,保她一生安宁。
所以,他让她不准管他,随即动身去开陈找师家人。
他曾允诺过她要亲自陪她报仇。
他怕万一他真怎麽了,萧震那边会派人救出师晓元与刘贵妃,那麽她的仇便再也不得报了。
-
到了开陈,师宅门口。
一直到出发到开陈前,牧荆才知道,原来多年来师晓元一直被关在师府中。
戟王勒令师凌每一段时日,拿着黑铁片割入师晓元的皮肤里,待伤口结疤後,再重新施做一遍。
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戟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师晓元体无完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她每一日都尝尽牧荆当年所承受的痛苦。
顺便也让当年被收买而说谎害戟王脱口"师微微是脓疮"的师凌,也承受伤害亲人的愧疚。
可是这一切与牧荆自儿时所受的苦楚相比,与戟王痛失所爱的痛苦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戟王之所以还留着师凌的命,不过是为了要让牧荆有朝一日讨要到真相。
牧荆看着师府门前的石雕,有些失神。
眼下丁龄,也青城与木槿三人争着要与牧荆一同入府。
可牧荆断然拒绝了。
这是她一人与师家的事。
师家人没有武功,连弹着琴弦的指头也软弱无力,只是一群以欺负弱者为乐的人罢了。
她已经不是弱者,他们不敢动她。
-
咚地很大一声,响彻师府。
彷佛等这一天很久了,师凌一看到牧荆的脸,慌慌张张,重重磕头,连磕好几下,手指头不住发颤。
废话不多说,牧荆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叔父,别磕了,我可不想你磕破头,否则我找谁问话呢?"
师衍看着眼前容貌清艳,眼神却冷酷无比的牧荆,舌头都打结了。曾经任人欺凌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勇敢坚毅,凭己之力立下几桩大功,生母来头不小,夫婿亦权柄在握。
牧荆神色淡漠的看着他。
曾经如山高的叔父,此刻打着哆嗦,与从前嚣张模样截然不同。
今天她要把从儿时便深藏于心,那些把她的心勒得很紧,令她窒息难眠的困惑,全逼出答案来。
为什麽师家人从前要欺凌也如姜,把也如姜说得一无是处?
以及为什麽师衍讨厌她这个女儿,只偏爱师晓元?
又为什麽刘贵妃与师晓元两人异口同声,其实师衍真正深爱的是也如姜?
而若师衍若真的深爱也如姜,十几年前为何要把杜玄的玉佩交给萧震,害得也如姜被萧震追杀?
这些人到底谁在说谎?真相是什麽?
这一趟回来开陈,她一定要得到答案。
如若师凌敢再撒谎,留他命的意义也就没了。
-
师衍擡出一个陈旧的木盒,他有些猥琐地暗示师衍与也如姜的过去,就在里头,让牧荆自己找答案。
牧荆打开一看,几幅女子画像,斑驳的手书,干燥的琼花花瓣,还有一只红珊瑚手钏。
师衍结结巴巴地解释,红珊瑚手钏是师衍送给她阿娘的礼物,可她当年并未收下,反手送了朵琼花给师衍,师衍便一直留着花瓣,收在盒子里。
至于女子画像,是师衍年轻时瞒着也如姜画的。
牧荆将画像抽了出来,冷冷一瞧,凉笑。
果然不是经过阿娘同意的手笔。
因为画中的阿娘美艳妩媚,眼尾带红,不是阿娘在外头示人的端雅神情,应是两人欢好後师衍趁着阿娘无力瘫软时,悄悄描绘下来。
手书亦是一堆如狼似虎的言词,更有许多思之若狂的狂热。
难怪刘贵妃要嫉妒,要眼红,要恨师衍喜爱的其实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