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虚情假意
直到此刻,我才终于有力气去看这灵堂的一切。
白幔低垂,两侧的白绫上写着悼词,缓缓拂在堂前。香炉中的青烟袅袅上升,素烛跳动,火光不稳地跳动着。
灵柩静静置于正中,尚未封棺,四周是淡淡的檀香与纸灰的味道。
院中无人高声,风一吹,便有纸钱簌簌作响,像是细语絮絮。
眼前的一切,都在昭示我无法承认的事实,父亲,是真的走了,一切都不是假象。
我挣扎着站稳,踉跄几步走到灵柩前,踮脚探身。
父亲静静躺着,面容灰白,毫无血色。眉心舒展,没有痛苦的痕迹,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
我缓缓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灵柩,眼睛干到发痛,发涩。
卫泉上前想要将我扶起。
此刻,即使我心里还有一万个疑问,却已再无力气,无心力去开口。
他的手臂支撑着我摇晃的身体,我侧过头,恍惚间,看见他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笑。
那笑容僵在他眼底,与他哭得通红的双眼形成刺目的对比,像一张裂开的面具,奇怪至极。
我整个人顿住了,以为是自己眼花。
可那笑容并未消失,就那样真实地贴在我眼前,毫不避讳,仿佛是故意给我看。
“你笑什麽?”我喃喃出声,声音干哑。
卫泉瞪着眼睛,是他那副总显得无邪的眼神,反问我:“什麽?”
话未落,他嘴角那抹可怖的笑意却又轻轻勾起,眼神渐渐变得戏谑,淡淡的,不嘲讽,却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胸口。
瞬间,一股气血直冲天灵。
我的手再一次死死抓住他的衣襟,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声音几乎要撕破喉咙:“我问你笑什麽!父亲都死了,你在笑什麽!”
可下一瞬,卫泉却换了一副神情,满脸无辜又惊恐,眼神里写满了怯意和哀怜,控诉着我是个失控发疯的疯子。
一直静默不语的衆人终于低声交谈起来,议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虫子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这二少爷疯了不成?”
“是啊,停灵都来迟了。”
“……继子终究是外人。”
我瞠目而视,这些话一句句砸进我耳中,
刹那间,我的身子发紧,被怒火点燃,猛地将卫泉压倒在地,再次高高举起拳头!
但这一次,拦下我的不是卫泉的抵抗。
一股不容撼动的力量,从我的身後穿过,几乎将我禁锢在怀里,大掌稳稳扣住我的手腕。
“住手。”那道嗓音低沉克制,足够让所有杂音瞬间噤声,“别在你父亲的灵堂前闹了。”
我循着力量回过头,看到李昀近在咫尺的脸,冷峻的表情,和他身上熟悉的冷香。
我几乎在这一瞬间,落下泪来。
为防止我和卫泉再次打起来,我被半擡半拖地扯出了正堂,送回了西院。
院中空无一人。
我跌坐在石椅上,怔怔地望着白纸如絮飘进院中。
我怎麽也搞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发生的。
明明几日前,父亲还安好,我们在前厅促膝长谈,全然看不出父亲在进京之前就已病重。
不,我不是没察觉。
那日,父亲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夜老去。
可我偏偏将那憔悴归咎于他对卫泉的偏私,心中满是怨怼,甚至失望。
是我逼得父亲不愿见我,是我让他在病中还要承受府内的风波,是我……
是不是因为我,病情才愈发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