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亲最需要我时,我却一心只顾着争那点自尊和面子。
“呜呜……”眼泪倏然涌出。
我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剧烈起伏,先是低低的呜咽,如困兽哀鸣,随後终于破裂成彻底的嚎哭。
不知过了多久。
我兀自沉浸在悲伤里,满脑子都是父亲的声音,哀乐丶风声丶纸幡翻飞,什麽都听不清了。
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突兀地落入耳中。
“给。”
我呼吸一滞,下意识擡起头。
李昀不知何时站在我面前,逆着光,神情冷静,手里递着一方手帕。
我怔了片刻,才接过,缓慢地擦拭脸上的泪水,手指微颤。
他顺势坐在我的旁边,一拳的距离。
静默良久,李昀低沉地开口:“节哀。”
我轻“嗯”了一声,声音沙哑,过了半晌才问:“你怎麽会来?”
随即自己扯了扯嘴角,干笑一声,“我忘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李昀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院中的白幡,神色不辨。
恍惚间,耳畔忽然响起父亲的声音——
“小山……回南地去。回家去……”
他的声音急切丶破碎,像隔着风浪传来,断断续续,叫人辨不清真僞。
“别管了,为父都告诉你……不要管这些事了……”
我猛地一颤,几乎要跳起来去抓那声音,却只抓到空无。
再细听,便没有了。
一股广漠的恐惧从四肢百骸爬上来,冰冷刺骨。
那是幻觉吗?是父亲最後的话,一直在我心里回响?
“李昀。”我叫他,“我父亲刚刚说,让我回南地……你听到他的声音了吗?”
李昀定睛看着我,眉头蹙起,好像在看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这神情令我无端心慌,呼吸发紧。
寂静拉长。
“李昀,你怎麽不说话?”我微弱的声音再度响起,受不了这样的沉寂。
李昀顿了顿,说:“也许这就是动物的本能。”
“本能?……什麽动物的本能?”
“趋利避害。”他缓缓吐出这四个字,继续道,“是动物的本能。如今你父亲去了,你的本能告诉你,要离开这里。”
我心口仿佛被这句话划开一条狭长的口子,血顺着裂缝往外涌。
他望着我,嗓音低沉,像隔着雾:“小山,我早劝过你,快点离开这里,不要再酿出祸事了。你小娘需要你。”
他收起了凌厉,貌似在替我考虑。
可这样的话落在我耳里,却并非劝告,而是威胁。
我心里顿时升起疯狂的念头。
他和卫泉早就是一夥的。
不然,为什麽是他亲自去把卫泉找回来?
如果没有卫泉……
如果没有卫泉,父亲或许就不会死!
现在,害死了父亲还嫌不够,他还要拿小娘来压我!
我突然恶狠狠地看向李昀,胸口剧烈起伏,一股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