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很累,有什麽话——以後再说。”
熹微晨光中,景夕拿着洗漱用品和栾瑜擦肩而过,胡颜不知道什麽时候站在了洗漱室门口,景夕不知道她在那里看了多久。
景夕没什麽表情的出门,胡颜却不让路,径直拦住了她。
景夕向左,她也向左,景夕转右,她也向右,水滴淅淅沥沥的在地下画出来一条横线,景夕擡起头来对上了她的眼睛。
胡颜的脸上没有栾瑜的愧疚,她装傻充愣,对着景夕道:“不就是一杯奶茶,你要和我们闹脾气多久?我们三个人非要闹到这个局面吗?”
走廊的窗户开着,凉风吹的景夕面上的水向旁边移去,胡颜见景夕不说话,还想继续说些什麽,景夕却擡起头来,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後,笑了。
景夕看向她的眼睛,冷声叫她:“胡颜——”
她一字一句的对着胡颜反问道:“你扪心自问,闹成现在这样,真的是因为一杯奶茶吗?”
事到如今,她们之间出现裂痕,真的只是因为这一杯小小的奶茶吗?
景夕对胡颜的装傻心下有数,这一瞬间,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挽留,她只觉得好笑。
对胡颜的反应想笑,对许久之前心软的自己也想笑,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无论从什麽角度上来说,都是。
可现在她太累了,别说是笑,就连一个多馀的表情她也做不出来。
景夕不想多说什麽,她拿着东西,在胡颜和栾瑜的声音里回到宿舍,又在她们两个人追过来的步伐里擦干眼泪,拿起来书包转身就走。
她实在是,太累了。
这些事情,逃避也好,不想面对也罢,都以後再说吧。
她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景夕背着书包上了天台,她去了上次的位置,把书包甩在旁边开始放空。
那股恶心感始终散不掉,随之而来的还有大片的空旷,景夕在清新空气里站在高楼上茫然,她的感官在此刻失灵,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难过,像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壳子一样,风一吹,四面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天台的门被人推开,身後逐渐出现熟悉的脚步声。
景夕擡起头来看着晨光,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说话。
黎旭只是把书包放在景夕的书包旁边,而後轻轻的坐到了她身边,和她一起望向远方。
平稳呼吸出现在她耳边的这一刻,景夕所有的平静突然开始土崩瓦解,她的心里出现了一个洞,那里面堆满委屈和悲伤,酸涩气味自内发出出现在景夕的眼前,她被那些委屈压的喘不过气,眼泪直流。
黎旭在心里叹了口气,侧过头去,看着景夕失声痛哭。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落下,风吹红了景夕的眼圈,他侧过头看向景夕的那一秒,耳边突然就想起来苏敬棠的那句疑问。
体育课前,少年站在阳光下伸出手来遮挡阳光,他对着黎旭纳闷道:“黎文柏不是早早的办好了移民?那你怎麽还不走?在等什麽呢?”
黎旭看向景夕通红的眼睛,想起来了自己的答案。
蝉鸣盛夏,黎旭对着少年毫不客气的问句沉默,他擡头看看远方的艳阳,又看向阴影里大片的灰色,沉默了一下,很快给出来一个答案。
一阵风远远的吹过,天台上的黎旭叹了口气,拉开自己的书包拿出来那一小捧包装完好的天芥菜。
这是他外公苏青廉精心养育许久的,每天浇水灌溉,施肥养育,宝贝的不得了,可这植物却也总不开花,黎旭常打趣苏青廉说不会是颗死的吧,每到这时候苏青廉就会横他一眼,抄起来家夥什作势要揍他。
今天早上黎旭起床偶然一瞥,见角落里有一片浅淡的紫色,还未走近便闻见一阵芬芳,他看着那捧浅淡的紫,忽然就想起来了景夕。
她这两天一直很难过。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黎旭三两下走到花房里抄起剪刀毫不犹豫的剪了一小捧,又去苏敬棠的书房写了一副字,宣纸上笔走龙蛇,水墨背景格外衬淡紫的素雅,墨香混杂花香,黎旭就在这香气里扎完这束花,精心的塞进书包。
无论是花还是字都有一个共同的使命——让景夕开心一点,最起码不要那麽难过。
现在这束花隔着时间出现在景夕的眼前,试图通过自己的馥郁芬芳抚平景夕的眼泪。
也如他所想,景夕在大片灰暗阴郁的情绪里看着这捧浅紫色的天芥菜後,含泪擡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黎旭对着景夕露出来一个浅淡的笑,他听见了自己藏在心底的,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回答。
为什麽还不离开?在等什麽呢?
高大的少年侧过头去,看向远远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个恬淡身影,对着苏敬棠闭口不言。
再等一下,等她不再受这些小事的消磨,或者,她勇敢的拍案而起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