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少年文学>万里江山一梦还是一梦 > 其来有渐非今日(第2页)

其来有渐非今日(第2页)

山风猛烈,将穆顺的大氅高高掀起,露出了腰间那条九环蹀躞带。牛皮鞣制的带身早已被磨得油亮,带身内侧,紧贴着他体温的地方,藏着一枚小小的丶被捂得温热的平安符,符纸边缘已被汗水浸润得柔软。

冰冷的雪粒扑打在脸上,带来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这痛感,不知怎的,忽然刺穿了时光的壁垒。穆顺心头猛地一悸,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画面骤然浮现。

十八年前也是风雪交加的寒夜,宇文家死士将他从母亲穆昭温热怀中强行夺走……

襁褓之中,是不是本该被塞进这样一枚小小的丶寄托着绝望祈愿的平安符?

他下意识地望向山下。蜿蜒的山道上,母亲穆昭的身影正被一群吐谷浑妇人簇拥着。

她耐心地指点着她们如何用炭火小心焙制新采集的高原草药。混杂着药草清香的白汽在凛冽的寒风中袅袅升腾,盘旋,竟将她脚下那片顽固的积雪,悄然融化开来,露出底下深褐色的丶坚硬而富有生命力的泥土。

次年霜降,城外的雅鲁藏布江浮起薄冰。

大理寺少卿卢怀英踩着冰碴走上渡船,青金石补子官袍在高原烈风中猎猎作响。这位以“霹雳手”着称的法官,此刻正摩挲着怀中紫檀法尺,上刻满了《黎律疏议》条文,凹痕里还嵌着洛阳牡丹坊的朱砂。

佛宫地牢里,铁镣磨出的血痕在石壁印出暗红脉络。农奴扎西被拖到卢怀英面前时,左眼结着紫黑血痂。

“老爷说,眼珠抵了偷吃的糌粑……”连通译声音都在发颤。

卢怀英俯身细看,伤痂边缘整齐如刀切,分明是活剜的刀伤。

三日後,贵族朗松的牛皮帐前竖起刑架。

当卢怀英命人将剜目铁鈎挂上刑架时,朗松的镶金马鞭抽裂案几:“农奴是牧主的脚底板!这是佛祖定的规矩!”法官从袖中抖出泛黄文契:“永徽三年,你祖父用三十头牦牛换扎西全家为奴。”他指尖点向契尾朱印:“可这官印是开元年的。”

全场皆死,寂卢怀英突然挥斧劈向刑架,鈎刃应声落地:“从今往後,伤人体肤者……”斧锋转向朗松,“以此鈎还施!”

三日後,布达山宫改成临时理藩院。

卢怀英展阅穆顺移交的吐蕃户册:农奴称差巴,世代随土地转赠;牧奴称堆穷,连帐篷都属头人。他蘸朱砂圈出首恶,噶伦堡主扎西顿珠,名下竟有农奴七百户。

解放农奴令贴遍河谷,头人们表面顺从,暗地煽动“汉官毁佛”谣言。

那日卢怀英巡察热振寺,忽见经幡林里冲出百名农奴,手持经筒将他围住。为首老妇嘶喊:“佛爷说,解链子要是下冰地狱的!”

卢怀英不避反进,直入大经堂。

日光从天窗泻下,照见释迦牟尼像掌心一道裂痕。

他指着佛手当头棒喝问到:“佛陀拈花时,又可曾给迦叶套上锁链?”

深秋,理藩院开始分地。农奴们挤在青稞地里,看差役钉下界桩。巴桑分到三克地,却突然扑倒哭嚎。卢怀英拨开人群,见泥土里半掩着小孩骷髅,是他儿子三年前被活埋处。

次日,卢怀英令在晒场支起大锅。各堡送来的农奴卖身契堆成小山,浇上酥油点燃。火焰腾起时,他举起巴桑儿子的颅骨:“以血浸之地,当归血亲之主。今立永业田制,地随人走,父死子继!”农奴们震天的哭嚎声中,千百年来第一张地契交到巴桑手里。

而在他背後,穆顺和淳于法的铁骑,耸立如铁塔林,叫人不敢逼视。

开春播种时,卢怀英的绯袍沾满泥点。他在雅鲁藏布江畔督造水渠,河滩上突然奔来报信差役:“头人们联名上血书,说大人毁吐蕃根基!”卢怀英冷笑,从怀中掏出玉匣。

匣内金册展开,女帝朱批如刀锋劈落,“农奴颈无枷,方显天威赫”。

五月青稞抽穗,逻些城竖起功德碑。卢怀英登碑那日,巴桑挤过人群,将一条哈达套上他脖颈。老奴指关节粗大如树根,手心却托着颗青稞苗,苗根裹着新土。

“大人看,”巴桑生涩的汉语混着风声,“锁链烂在地里,苗就蹿起来了。”

卢怀英俯身嗅那青苗,恍惚闻到洛阳麦香。

那时他初任大理寺评事,在女帝驾前立誓时,殿外正飘着同样的气息。

高原的烈日刺得他眯起眼,功德碑投下的阴影里,无数解了枷的农奴俯身耕作,新铸的犁铧切开千年冻土。

与此相隔百里之地,五更鼓响过三遍,祖秀的牛皮靴踏碎尚书省庭前薄霜。

她展开陇右舆图,犀甲鳞片刮得案几沙沙作响:“凉州至玉门关十二驿,突厥设三十六烽燧。末将请以霹雳车开道。”

秦王淳于法正摩挲着虎符的凹槽,这枚调兵符昨夜在枕下烙出红痕,令他想起昨夜的心悸,这是近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他最终将虎符按在舆图西端:“本帅坐镇张掖,粮秣民夫任尔取用。”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