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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一个弟子（第1页）

黄埔军校的课程紧张而繁重，尤其对于文化基础薄弱的学员而言，理论课和政治课不啻为一场煎熬。楚云飞所在的区队里，就有这么一位特殊的学员——李云龙。

李云龙来自大别山区的贫苦农家，大字不识几个，是靠着在地方民团里敢打敢拼、身手矫健被保荐来的。他有着山里人特有的倔强和韧性，战场上是一把好手，摸爬滚打、冲锋陷阵毫不含糊，一到器械、射击、战术动作等术科项目，总能名列前茅。可一进文化课堂，面对黑板上的字句和教官讲解的理论，他就如同坠入云雾之中，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几次文化测验，成绩都惨不忍睹。

区队长和教官们对他是又爱又恨。爱其勇猛质朴，是块当兵的好料；恨其文化太低，屡屡拖累区队整体成绩，讲解道理时常如对牛弹琴。李云龙自己也很苦恼，那股在训练场上的狠劲，到了课堂上就化作了深深的沮丧和烦躁，有时甚至会跟瞧不起他的同学生口角。

楚云飞冷眼旁观，却从李云龙身上看到了另一种潜质——一种未经雕琢的、近乎本能的战术直觉和极强的战场适应能力。在一次野外战术演练中，李云龙所在的小队遭遇“敌”军伏击，建制被打乱。在多数人不知所措时，李云龙竟能带着身边仅有的两三人，利用复杂地形，迂回穿插，愣是摸到了“敌”指挥所侧后，差点端了对方老巢。虽然最终因兵力悬殊被判“阵亡”，但其胆大心细、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给担任裁判的楚云飞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日晚饭后，楚云飞在营房后的空地上，看到李云龙一个人对着文化课本生闷气，拳头攥得紧紧的，书本被揉得皱巴巴。

“怎么？跟书本较上劲了？”楚云飞走过去，语气平和。

李云龙抬头见是楚云飞，这位区队里公认的“能文能武”的“老楚”，他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闷声道：“楚……楚大哥，这劳什子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听着教官讲道理，脑袋里像一团浆糊！俺就不是读书的料！”

楚云飞在他身边坐下，拿起那本被揉皱的《步兵操典详解》，翻到一页关于侧翼掩护的章节，没有直接讲文字，而是指着上面的示意图问道：“云龙，你看这个图。假如你是这个班长，带着弟兄们冲到这儿，左边是片开阔地，右边有个小土包，敌人机枪可能架在正前方那个坡后。你怎么打？”

李云龙一听是战术问题，眼睛立刻亮了，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图，又挠头想了想，瓮声瓮气地说：“这还用想？肯定不能傻乎乎往前冲！派两个人，带足手榴弹，悄悄从右边土包摸过去，尽量靠近了炸他狗日的机枪！其他人趴在洼地里，用排子枪吸引敌人注意！等那边一响，这边就猛冲！”

虽然用语粗俗，但思路清晰，直指要害，完全抓住了侧翼攻击的精髓，甚至比教材上刻板的描述更灵活、更贴近实战。

楚云飞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说得好！这就是侧翼攻击和佯动配合！你看，这书上写的，跟你刚才想的，是不是一个道理？”他指着书上的文字，逐字逐句地，用最直白的话解释给李云龙听。

李云龙瞪大了眼睛，看看书，又看看楚云飞，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楚大哥，你这么一说，俺就明白了！这弯弯绕的字，说的就是俺想的打法啊！”

“对！”楚云飞笑道，“读书不是死记硬背，是要明白其中的道理。你天生就懂怎么打仗，这书本就是把你的想法，用规矩的方式写出来，让更多的人学会。你懂了道理，再认字就容易了。”

从那以后，楚云飞便有意识地帮助李云龙。他利用休息时间，不是强迫李云龙认字背书，而是结合具体的战例、战术动作、甚至日常小事，来讲解文化知识和理论要点。讲三民主义，他就用“让老百姓有地种、有饭吃、不受欺负”的大白话解释；讲军事理论，他就用沙盘推演、实战复盘的方式，让李云龙在行动中理解原理。

李云龙对楚云飞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没见过学问这么大、本事这么高，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这么耐心教他的人。他本性淳朴，谁对他好，他就掏心窝子对谁。渐渐地，他成了楚云飞的“小尾巴”，训练场上跟着学战术，课堂下有不懂的就问，对楚云飞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楚云飞也欣赏李云龙这股赤诚和战场上的灵性。他教给李云龙的，不仅仅是文化知识，更融入了自己对于战术的理解和灵活运用的思想。他现，李云龙虽然理论基础差，但领悟力极强，一点就通，尤其在战术层面，常有出人意料的想法，与楚云飞强调的“机动”、“出其不意”等理念不谋而合。

两人之间，逐渐形成了一种亦师亦友的亲密关系。在等级森严、派系初显的黄埔校内，这种跨越了出身和知识背景的纯粹情谊，显得格外珍贵。楚云飞在李云龙身上，看到了中国底层民众中蕴藏的巨大力量和朴素智慧，而李云龙则视楚云飞为引领他真正踏入军事殿堂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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