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
庆幸肃定州府有足量的草药贮藏,钱生擡笔,开始在纸上添加丶修改。只是哪怕方子有用,如果冬季还是聚集的话,最後还是无法根除这次时疫。钱生把这个情况告诉谭知永。
“谭知府,如果这些民衆仍然冬季聚集在一起,是无法完全抑制这次的时疫。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下命令让民衆两两分开,保证隔离。”
只是谭知永坐在厅堂中属于知府的椅子上,他的面前静静烧着一盆京炭:“钱郎中心系天下,你想过怎麽做吗?”
“离大寒还差几天,还没到最冷的时节。民衆聚衆取暖是这地方的传统,强行分散的话,哪怕他们没有疙瘩…”谭知永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撑头看向钱生:“府内也没有那麽多炭。”
“况且前线驻扎难道不需要炭火吗?钱郎中做好份内之事已经足够了。”
一番话把钱生里外堵死,很明显谭知永除了药材,没打算给予钱生其他的帮助。与金岭那个时候不同,钱生已经感受出来了,肃定州府只是需要压制时疫,对朝廷求助是做样子也好,还是希望药方真有用也好,谭知永仅仅止步于此。
钱生想起今早看到的那些人,麻木的散开,就连那几个死者的家属也一样,可能直视知府就耗光勇气了。他从州府的厅堂走回自己的客房,桌子上还摊着一纸写好的药方。
床上还躺着早上捡来的幼童,还在沉睡。未免睡的太久,钱生也顺手搭上脉一摸,发现似乎睡前服用了安眠的药物。没被捡到的话也能减少痛苦,看上去他的父母并不是讨厌孩子。尽管结果仍然是成为弃童。
既然没醒就继续睡吧,钱生没打算强行唤醒,拿着药方又去找谭知永,这次他只是询问是否可以在府前支帐发放药剂。
和钱生想的差不多,只要不越过本职之外,谭知永答应得干脆,甚至询问是否还要别的帮助。提出来有什麽用,钱生看着这位笑面虎,心想提出来被拒绝的话那干脆不说算了。
唯一宽慰的情况应该是钱生去药材清点完毕後,库存支撑过半个冬季没有问题。将单子递给煎药局後,钱生总算可以静下来想想别的事情。
从那具女性尸体摸出的纸条,钱生准备晚一点去找杜柏的时候再看。现在的话,他把目光投向这位幼童,掐手一算,是该喊醒了。伸手往百会xue一摁,幼童也是慢慢睁开眼睛,可能是刚睡醒,朦胧的眼神没有焦距。
钱生耐心坐在床边,又等待一段时间,幼童的瞳孔才重新聚拢,以为会被哭声或者喊叫折磨的钱生已经做好准备,却被没有想象的噪音折磨。
他不讨厌孩子,也不喜欢。
一成人一幼童都在对视,谁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钱生先开口:“我在一处废弃棚屋发现你。”他完全不懂如何与幼童相处。尽管在药铺时,也会有类似年纪的小孩生病,只是他要沟通的对象往往是父母,小孩哭闹吵着药苦,都不是他需要关心的。
直接与儿童面对面交流反倒是第一次。钱生有点头大,不知道如何沟通。索性小孩比他想的机灵,他窥伺钱生的脸色後确定安全,这才怯生得回答:“多谢感谢大人相救。”
“你知道自己怎麽出现在那里的吗?”
“是的,因为养不活我,父母把我放到那里的。”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意料,钱生微微惊讶,他上下打量这个穿着单薄的幼童:“那你叫什麽?”
“…阿犬,阿妈说贱名好养。”
钱生看着阿犬心想,这不是没打算养活吗,还是我接的摊子。
“我还有很多事情,你有想好怎麽办吗?”钱生不想把自己看起来很残忍,可他完全没打算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不明白的事情比他想得还多,钱生也不确定自己身边是否安全。
阿犬茫然望向钱生,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我没有想过还能活着。”
“如果恩人有更重要的事,也不用在意我。”
静默一会,钱生叹口气,毕竟是自己捞回来的,总不会再次看着小孩去死。
“这样,我有两个方案。第一个,我去问知府大人,府上缺不缺人,你可以留在这里。第二个,春天你跟着我回去,我的药铺还缺人。”
“我不想留在这。”
也是,毕竟被父母抛弃,看到熟悉的地方总会伤感。钱生点头表示理解:“你要和我走的话,趁还有时间,这些医书需要你熟记。”医书从未离开过钱生的包裹,晚上总会掏出来看。
“恩人,我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