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徒劳却竭尽全力的挣扎,比任何顺从都更让他感到一种沉重的刺痛。
“别动!”他的声音紧贴着她耳边响起,带着压抑的喘息,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丶低沉的颤抖,“就一会儿,让我抱一会儿……求你……”最後那声沙哑的丶带着气音的“求你”,瞬间冻结了虞笙所有挣扎的动作。
撕扯他後背衣料的手指,缓缓僵在了半空。
他的怀抱异常用力,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紧绷和劫後馀生的馀悸。
隔着薄薄的衣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同样剧烈的心跳,感受到他宽阔後背肌肉细微的丶无法控制的震颤。
时间仿佛凝滞。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沉重交叠的呼吸声。
虞笙如木偶般的被他用力按在滚烫的怀里,脸颊被迫紧贴着他起伏的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充斥着那令人心悸的丶独属于他的味道。
五年了……这个怀抱,熟悉到深入骨髓,却又陌生得令人恍惚。
那久违的温暖和坚实的触感,几乎让她酸涩的眼眶瞬间湿润,心底涌起一丝沉溺的渴望。
理智在尖叫着逃离,身体却在他强硬的禁锢和那声破碎的“求你”中,如同被卸去了所有力气,再也无法凝聚起一丝反抗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陆邢周紧绷的身体才极其缓慢地丶微微放松了一丝力道,但他依然没有放开她,只是稍稍拉开了些许足以对视的距离。
他低下头,眸光很深,声音很沉:“想不想见你的母亲?”
虞笙只觉得脑子里有什麽东西骤然绷断,所有的挣扎丶抗拒丶恐惧和混乱思绪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瞬间冲刷殆尽!
她猛地擡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离她咫尺的人,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玩笑或虚假的痕迹。
“你…你说什麽?”巨大的冲击让她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我妈妈…她…她在哪?”
陆邢周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臂,朝她伸出手:“跟我来。”
他的手掌宽厚,指节分明,掌心朝上,带着一种清晰而坚定的邀请。
虞笙的脑中一片混乱。
巨大的惊喜和强烈的疑虑交织撕扯着她。
母亲就在这附近?陆邢周真的把她带来了?
如此轻易地将她母亲带出来,会不会是陆政国精心设计的陷阱?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激烈碰撞。
但渴望见到母亲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五年了!整整五年!
她曾在无数个绝望的夜晚对自己发誓:只要有一线见到母亲的机会,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麽,她都一定会去!
她没有去握那只伸向她的手。
她紧咬着下唇,几乎尝到一丝铁锈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自己一步步丶坚定地迈向门口。
然而,巨大的情绪冲击如同无形的浪潮,瞬间抽空了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里最後一点支撑。刚迈出两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骤然袭来,她脚下一软——
“小心!”陆邢周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一次,他没有再不由分说地将她紧紧抱住,而是换成了更克制丶也更稳固的支撑姿态。
他一手稳稳托住她的手臂,一手虚扶在她腰後,承接了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声音带着不容置辩的坚持,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慢点走,我扶你过去。”
虞笙没有再挣扎,任由他半扶半搂着自己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丶令人心安的支撑力,一步步走出了病房。
当陆邢周停在1806病房门口,对护士微微颔首示意开门时,虞笙搭在他臂弯的手指骤然收紧了几分。
门,被护士无声地丶缓缓推开。
病房里的布置和她那间相似,同样沐浴在午後温暖明亮的阳光里。然而,当视线穿过这温暖的明亮,落在房间中央那张洁白的病床上时,仿佛所有的光都自动黯淡了。
床上,一个身影静静地卧着,薄薄的被子盖至胸口,勾勒出过分纤细丶几乎看不出起伏的轮廓。被子边缘,露出一张侧向门口的侧脸,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皮肤薄得仿佛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紧闭的眼睑下有着浓重的阴影,看上去没有丝毫生命的鲜活感。
虞笙站在门口,双脚如同被钉在原地,视线死死锁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胸腔里的空气似乎被瞬间抽空,喉咙深处像是被什麽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冰冷的丶沉重的麻木感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连指尖都感到僵硬。唯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丶一下下撞击着,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
几秒後,一声短促的,带着浓重气音的呼喊声,终于艰难地挣脱了她紧咬的牙关——
“妈——”
她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挣脱了陆邢周的支撑,踉跄着扑向病床!
巨大的震动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五年的委屈丶思念丶恐惧在这一刻化为汹涌的泪水,决堤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