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她扑倒在床边,身体因剧烈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母亲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
那手枯瘦丶冰凉,皮肤松弛地包裹着细弱的骨节。她将脸颊贴上去,滚烫的泪水瞬间濡湿了母亲同样冰凉的手背。
“妈……”她声音破碎得不成调:“…是我,你看看我…我是笙笙啊……”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和悲切的呼喊,终于惊扰了床上沉睡的人。
虞念姝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後,极其缓慢地丶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茫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带着初醒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天花板上,像是在辨认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然後才迟钝地丶一点点移向床边那个伏在她手上丶哭得不能自已的身影。
虞笙擡起布满泪痕的脸,在接到母亲看过来的眼神时,她激动得哭中带笑:“妈,你终于醒了……”
然而四目相对,虞念姝那双迷茫的眼睛里,没有预想中的激动或慈爱,只有一片空茫的陌生,甚至夹杂着一丝被打扰後的烦躁和戒备。
她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个紧抓着她手丶哭得伤心欲绝的陌生人,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警惕,几乎是本能地丶带着强烈的抗拒,猛地用力将自己的手从虞笙的紧握中抽了回去!
“你…你是谁?”
这三个字,像冰冷的石子,猝不及防地砸进虞笙的耳朵里。
瞬间将她所有的期待和喜悦冻结在原地。
巨大的错愕和难以置信让虞笙脸上的血色褪尽,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那双充满陌生和防备的眼睛,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五年。
整整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思念与煎熬。
无数个在绝望中祈祷丶在黑暗中惊醒的夜晚。
她付出一切所渴望的重逢……
竟换来一句冰冷的“你是谁”?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走,身体不受控制地软软向下滑落。
陆邢周在她身後,几乎是同时矮下身,在她触地的前一刻,双臂稳稳地接住了她,将她紧紧揽进怀中。
“别这样…笙笙……”巨大的心疼碾过喉咙,让他的声音艰涩低沉,他一手紧紧环住她瘫软的腰身,支撑着她,另一只手急切地捧住她失魂的脸颊:“看着我,笙笙,看着我!”
可虞笙的目光涣散,仿佛穿透了他,落在一个虚无的点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气。
陆邢周的心沉了下去,一种钝重的痛感蔓延开来。
他放弃了言语的安抚,只是将她更深地丶更紧地拥在怀里。一只手臂如同最稳固的依靠,紧紧环着她的後背;另一只手,则带着一种笨拙却固执的温柔,一遍遍丶缓慢地,用掌心抚过她凌乱的发顶。
“会好的,笙笙,”他低下头,唇贴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试图穿透绝望的安抚,“医生说了,她只是受了刺激,记忆暂时出了问题,不是永久性的。给她时间,也给你自己时间。她会想起来的,一定会的。”
虞笙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布料,把脸紧紧埋进他的怀里,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五年来的委屈丶痛苦丶恐惧,以及此刻铺天盖地的失落,都化作了无声而汹涌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陆邢周一动不动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的脆弱,她的依赖。
他庆幸,至少在这一刻,他还能这样抱着她,成为她唯一的依靠。
时间在压抑的哭声和无声的陪伴中一点一点过去。
病床上,虞念姝茫然地看着地上紧紧相拥的两人,眼神依旧空洞不解,仿佛在看一幕与她无关的默剧。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只是本能地感到不安,瘦弱的身体微微蜷缩起来,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知过了多久,虞笙的哭泣终于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极度的疲惫和情绪耗尽让她无力地靠在陆邢周怀里,只剩下身体细微的颤抖。
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稍稍松懈,陆邢周微微松了松手臂的力道,却依然没有放开她。
就在陆邢周用指腹轻轻去擦她脸上的泪痕时,虞笙终于缓缓擡起了沉重的眼皮。
透过朦胧的泪雾,她看向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到他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路奔波的痕迹。一个巨大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
“陆邢周,”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你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帮我?”
陆邢周的眼神骤然暗了一下,仿佛被什麽刺中。
但他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解释,只是深深地丶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吐出四个字:“你知道原因。”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触动了某个开关,瞬间打开了虞笙深埋在心底丶刻意回避的那个答案。
是,她知道。
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从六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为了护住她,第一次不惜与他父亲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