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看着陆邢周那份近乎恳求的眼神,看着他因为父亲病情而紧绷的神经,虞笙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所有不安。
但是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她知道,那个看似确定的日期,在陆政国的阴影下,将脆弱得不堪一击。
虞笙擡起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先回去看看情况吧,路上小心。”
在她的不舍的眼神和叮嘱声里,陆邢周走了。
一直到飞机落地京市,陆邢走才拨通王诚的电话。
“陆总。”
“父亲怎麽样?”陆邢周开门见山,没有兜圈子。
“董事已经完成抢救了,医生说情况暂时稳定,但…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目前正在CCU里监护观察。”
“知道了,我四十分钟後到医院。”
电话挂断,他一把抓起外套,快步走出舱门。
夜色浓稠,机场高速上,车灯汇成一条望不到头的刺眼光河。
陆邢周靠在後座,整个人深陷在阴影里。
“嗒…嗒…嗒…”他左手搁在膝盖,右手食指以一种极其规律的又毫无情绪的节奏,轻轻敲击在扶手面。
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陈默快速瞥一眼後视镜後,他脚下油门压下,将车速控制在允许范围内的上限。
半小时後,车子稳稳停在医院住院部楼下。
门口清冷的白炽灯光,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孤寂。
台阶旁,王诚迅速小跑过来,在车子停稳的瞬间拉开了後座车门,“陆总。”
陆邢周几乎是同时推门下车,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夜风的凉意,他一步不停地踩上台阶。
“父亲不是在澳大利亚吗?为什麽突然回国?”他边走边问,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质问。
王诚紧赶两步,保持在他身侧半步的距离,语速略快:“董事长最近身体状态一直不太好,或许是长途飞行加上旅途劳顿,才引发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陆邢周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他比王诚高半个头,此刻那深邃的目光自上而下地落在王诚脸上,像审视一件物品。
这突如其来的静止和凝视让王诚瞬间噤声,後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我只是问你,父亲为什麽回国。”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比质问更令人心悸,“没问你他突发心脏病的原因。”
王诚脸上那习惯性维持的恭敬和职业性的镇定,在陆邢周这直透人心的目光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但是很快他就低下头:“抱歉陆总,”他声音略显干涩:“董事长回国的…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
陆邢周眼角渐眯,“你没有跟他去澳大利亚?”
王诚微微欠身:“有,陆总。我一直随行在董事长身边。但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董事长的私人行程安排,都是他直接吩咐的。我也只是按照指示执行,具体缘由,不敢丶也从未多问。”
听完,陆邢周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不敢细问?”
短短四字,带着意味深长的笑音,王诚心头猛地一凛。他本能地擡起头,想要捕捉陆邢周眼中传递的信息。
然而眼神还未对上,陆邢周就先一秒收回了视线。
他利落地转身,大步朝着不远处亮着幽绿色指示灯的电梯口走去。
陈默紧随在他身侧半步,在电梯门开啓,陆邢周走进後,他将王诚阻在电梯门外。
“王秘书还请坐下一班电梯。”
王诚微微一愣,但面对陆邢周默认的眼神,他也只能後退一步。
电梯门合拢後,王诚摁下了16层的按钮——那是心外科主任张明远教授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张明远教授约莫五十多岁,两鬓微霜,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听到敲门声,他擡起头,看到门口的人,他立刻站起身,“陆总。”
“张主任,”陆邢周没有任何客套,直接切入主题,“我父亲情况怎麽样?”
张明远招手示意他坐下。
“令尊送来时情况确实非常危急,评估後,我们诊断为高危的不稳定性心绞痛。这是急性冠脉综合征的一种,意味着心脏供血血管存在不稳定斑块,随时有完全堵塞丶进展为急性心肌梗死的极高风险。”
陆邢周眉头瞬间紧锁。
一周前,陈默刚给他看过父亲最新的体检报告,各项指标虽然不算完美,但远未达到如此凶险的程度。
“是急性发作?”他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