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张明远点头确认,“幸运的是,强化药物治疗反应良好。目前采取的是内科药物治疗方案,通过持续的静脉用药过渡到口服药物,并严密监测生命体征和心肌酶谱变化。”
陆邢周放在膝上的手这才有了些许松动。
然而紧接着,张明远突然加重了语气:“但是——”
这个转折词让陆邢周刚放松的心弦再次绷紧。
“虽然经过抢救,成功避免了最坏的结果,但令尊的心脏血管存在不稳定斑块,基础心脏功能也可能因此受到一定影响,所以他现在处于一个极其脆弱的状态。”
听出他有後话,陆邢周问:“所以呢?”
“所以现阶段最关键的一点,”张明远强调道,“是必须保证他情绪的平稳。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无论是愤怒丶焦虑丶恐惧,或者过度的兴奋和喜悦,都可能导致心脏耗氧量激增,血压急剧升高。一旦再次诱发严重的心绞痛,极有可能直接演变为大面积心肌梗死,後果将不堪设想,所以还请陆总务必谨记。”
这话听着,好像在说,父亲所有的情绪都来自于他……
不过陆邢周脸上没起任何波澜,他站起身,“我明白了,辛苦张主任了。”
离开办公室,陆邢周来到22层的CUU家属等候区。
空气里是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混杂着一种无形的丶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陆邢周走到墙边的一张休息椅坐下。
「经不起任何刺激」。
这句医嘱,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越品,越觉得是在针对一个月後,他和虞笙的婚礼。
他确实叮嘱过陈默要低调,甚至要求保密。但要在陆家,在父亲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底下完全瞒天过海?谈何容易。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身旁。
“陆总。”是王诚。
陆邢周缓缓睁开眼,直直落到他脸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审视。
但是王诚面色如常,迎着陆邢周的目光,声音平稳:“陆总有没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去办?”
看了他片刻後,陆邢周嘴角轻轻往上一擡,似笑非笑了句:“没有。”说完,他下巴轻擡:“你忙你的去吧。”
“是,陆总。”
看着王诚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拐角,陆邢周拿出手机,拨通了远在澳大利亚的号码。
短暂的等待音後,电话接通。
“爷爷,新年快乐。”
话筒那边立刻传来老爷子中气十足丶带着笑意的浑厚嗓音:“新年好啊刑周!你爸说你定了初五过来看我,行程都安排妥当了吗?”
陆邢周说了声抱歉:“集团这边临时出了些重要状况,需要我亲自处理,初五恐怕赶不过去了。”但他没有把话说死,“等事情处理妥当,我立刻动身去澳洲看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传来一声带着理解的叹息,随即是豁达的语气:“无妨。公事要紧,你安心处理。我这里一切都好,你父亲前几日也来过。”
陆邢周略作停顿,状似随意地问道:“爷爷,父亲这次过去,怎麽没多陪您住些日子?”
老爷子在电话那头轻哼一声:“他啊,人是坐在饭桌上了,可心思全在那头没完没了的电话会议上!一顿饭工夫,电话都接了七八个,我看着烦,影响胃口,索性把他撵回去了。”
被爷爷“撵”回来的?
陆邢周眉心微蹙。
这个说法,和王诚之前含糊其辞的“身体不适”丶“旅途劳顿”引发的急症,显然对不上。
电话那头,老爷子像是完全没察觉孙子的沉默,话锋突然轻松一转:“刑周啊,你这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可有合适的姑娘?”
没等陆邢周回答,他又立刻补充,“爷爷可不是催你结婚啊,就是关心。咱们陆家的担子重,身边要是能有个知冷知热又懂你的人,互相扶持着,总归是好的。”
陆邢周脑海中瞬间清晰地映出虞笙的模样,那份存在感如此强烈。
他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电话那头,老爷子整个人愣住,等他反应过来,声音都意外地练不成句了:“我丶我没听错吧?你说丶你交丶交女朋友了?”
陆邢周几乎能想象到他老人家此时的表情,他嘴角弯出笑:“对。”
老爷子何等精明,立刻从这简短的回答里捕捉到了那份罕见的郑重。但他还是带着一丝长辈的谨慎,试探着追问:“是认真的那种?”
“当然!”
但是这两个字显然无法表达出虞笙在他心里的分量,于是他又补充:“是我认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