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归
“慕书安?!”
他连忙伸手捞住快要摔倒的她,这才发觉她身体的异样,“你身体怎麽这麽烫?大夫你快给她看看!”
春生大夫诊脉後说:“她这脉象和症状,是疫病。世子先别担心,您能安然无恙,她也一定会没事的。我等这就给她开方子。”
自从慕书安病倒後,扶摇城就开始下起了雨。
慕书安和他不同,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点也不折腾人。
让喝药就起来喝药,让吃饭就起来吃饭。
除此之外,也不叫他做别的。
倒是他,忍不住伸手替她压了压被子。
他问:“冷不冷?”
她答:“不冷。”
他问:“是不是很难受?”
她答:“还好。”
他问:“痛不痛?”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
他补充:“痛的话,就告诉我。”
她答:“不痛。”
她的安静淡然,总让他忘记,她那个时候才十岁,十五岁的人是他。
可是他却一点也没发现她的异样,甚至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从何时染上疫病有症状的。
她表现得,从始至终都像一个再健康不过的人。
後来他细细地将那些日子翻来覆去盘,到底是从何时起。
兴许,是她戴面纱开始。
兴许是她叫大夫开两副药开始。
兴许是她每次接触自己时的净手,只是为了降低她发烫的体温。
可始终都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做完了所有的事,撑到了最後一刻。
就如同安静躺在床上的她,依旧想继续撑着。
不痛?
怎麽会不痛呢?他才刚刚感受过,明明比他在凌家军时受伤还痛。
刀枪剑戟最痛就是那麽一下子,还能拿药停一停,挨一挨。
可这,又扯,又刮又绞,始终没个减轻,没个停歇的。
他望着慕书安平静的脸色,有时候也会怀疑,是否真的是自己太过娇弱?可那些痛,又是那麽真切的。
打他记事起,就是旁人伺候他,就没他照顾过别人的时候。
他不擅长,也不会。
他想着,不管她是真的不痛,还是强撑着不难受的。
他笨拙的想,说点什麽,是不是就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就兴许也能少痛那麽一两分。
“难受的话,就想一些开心的事。我先前就是——”
他坐在床前,窗外夜雨不休,他也喋喋不休。
“我就在脑子里想,从前我每回生病,我娘就坐在我身边给我哼曲子,一哼就是一整晚;每次我闯祸,虽然我爹总擡脚就踹我,但其实落到屁股上的鞋印浅极了;还有我奶奶老担心我吃不饱,让我多穿两件衣服;还有凌景驰趁我不在,抢了覃河叔给我做的长弓……”
他说多久,慕书安就看着他讲了多久。
“我就想,他们都还在等我回去,万一我回不去了,他们得多难过。我奶奶会哭的吧。凌景驰那家夥,肯定可高兴了,就可以霸占我的长弓匕首宝剑了。”
他低下头来,看向她,那一双浅淡的眸子中,似有涟漪泛动。
可是他看不懂。
他怎麽会看不懂一个小丫头呢?他不解。
“想着想着,就稍微不那麽难受了。”
他看着慕书安,慕书安也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