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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安殿外
不待宋徽玉提起裙摆迈入,就在外面闻见沁人心脾的花香。
淡雅的棠梨香气十分熟悉,虽然裴府的梨花也算是京中一绝,但若是论起她为何对梨花情有独钟,当属五年前春夜曾在关押李珏的废弃宫殿外所见。
那夜她初进宫,被嬷嬷责罚白日不曾吃过一口吃的,晚上还被罚了洗衣服。
冬日里,等洗完衣服一双手早就被刺骨的井水浸得通红,却还是因为慢了一刻钟迟了晚膳要这麽饿着肚子入睡。
本就惦记着家中的母亲,加上多日的磋磨。
年仅十二的宋徽玉当晚就哭着跑出了寝宫,一个人在空荡的宫中游荡。
巡夜的侍卫只对娘娘贵人们所在的寝宫外盘查严格,她便顺着灯火阑珊处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
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少女哭的眼皮红红的,肚子却饿得直打鼓,正擡手抹泪间一个少年的清凌声音却自身後传来。
“你是谁,怎麽半夜在这儿哭?”
本就是偷溜出来,被突然的声音吓得整个人抱头缩起来,原以为侍卫的责打却没等到,反而等到了一声轻声的“等我一下。”
过了半晌,宋徽玉缓缓擡起头,手指缝隙里间四周哪有什麽人,身後的不过是个锁住的门板,原以为刚刚不过是太累了出现的幻觉,下一瞬却见一只手自门缝里伸了出来。
“……”小姑娘被这突然出现到眼前的手吓得捂住嘴,却见这手掌一翻,里面竟然抓着一个饼子!
“快吃吧。”
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口,宋徽玉才顾得上擡头看,只见透过铜锁锁住的大门,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正透过缝隙看她。
少年兀自独立于此间,脸上血色浅淡也难掩盖雅俊。
见她看过来,李珏勾了勾唇,脸上是温和的笑。
惨白的月色下,少年身後的梨树洒下几片残花,香气自他身上幽幽而来,当时的宋徽玉只觉得那是这个世界上最香的味道,也是最美的笑。
缓缓张开眼。
鼻息间清雅的梨花香气竟然勾起了她五年前的回忆,这段时间是她过得很苦的日子,但因为有珏哥哥的陪伴也难得的有了些甜。
那次以後她就经常在无人时来那里找李珏,两个人就这麽互相依偎着在这个寒冷的深宫过了一年又一年……
而此时她几乎可以确认刚刚闻到的梨香就是和当年的一样。
果然迈入殿门,只见原本空款的寝殿外,竟有几株梨树兀然而立。
春风吹过,梨树花瓣簌簌摇动,几朵花随着落在树下的少年发间,竟是如当年旧景。
就在她看的愣在原地时,树下的少年先察觉到回过头。
“徽玉,你来了。”
李珏脸上的笑意依旧是那麽温润,但宋徽玉却在看见他时不是如过去那般纯粹的开心,而是稍稍愣了下脸上才绽开一个笑,“珏哥哥。”
帝後大婚前夜的意外即使她无数次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只当真的是个梦,但却无法控制的在无数个深夜被迫梦见。
月色下李珏手中捧着的凤冠在烛火的照亮下熠熠生辉,但少年的承诺她却担不起。
这麽多年她早就习惯有一个始终可以信任的哥哥,在他面前宋徽玉可以放肆做自己的样子,不用考虑宫里的规矩,不用担心会有什麽冒犯。
但她心里却始终把李珏当哥哥,也只能是哥哥。
此时她又下意识想到这些,等回过神才见到李珏手中拿着的水壶,这才道:“珏哥哥这是当年的梨树吗?你怎麽把它们也移过来了?”
少年回过头,手上依旧慢慢的给梨树浇水,说的话却有些词不达意,“如今我离开了那处闭塞的宫殿,却总是想到当初在里面的时光,当时最期待的就是你来陪我。”
水从梨树下逐渐溢出,流淌到宋徽玉的脚边,眼见就要沾湿裙摆,她却没动。
李珏转过身看着她,那双在过去始终温润的看向她的眼眸中却是不舍。
“如今你不在身边,我不想将带着我们回忆的它们留在那里,那个地方太冷了,连春色都被锁在里面,每次都要透过那紧锁的大门缝隙,我才能给你戴上一枝梨花。”
“你每次给我递东西也会被门板磨破手……”
少年的眼眸垂下,“徽玉,你最近过得好吗?”
他缓缓走过来,地上的水沾湿了他洁白的衣摆,但李珏的注意却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对此毫不在意,直到二人的距离拉的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热气息。
宋徽玉才如梦初醒般後退一步。
“珏哥哥——”
她踟蹰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将二人难得的见面和过去那晚的意外而混淆,她不想破坏二人五年的情谊,只好含糊道:“很好,裴大人对我很好,我现在的日子比之前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