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的声音本就尖利,配上刻薄的语气显得格外尖酸。
“不过不适应也没关系,如今这般情形大人怕是天牢也住不久了。”
裴执自然不在于这些言语相激,连个眼神都不曾给他,就当他是个惹人厌烦的蚊虫盘桓。
这阉人却是个心气高的,不过这般便恼羞成怒,眼睛瞪得溜圆。
“裴执叫你一声大人不过是看着你过去的风光留你点面子罢了,不识擡举的东啊啊啊——”
嘭的一声。
太监被抓住领子猛地拉扯,整个人在铁栏上剧烈一撞,直撞得他头昏眼花。
可偏他嘴硬,死鸭子一般,这一下是撞不烂的。
太监如此还继续叫嚣,“还当你是过去的裴大人呢?如今死到临头你还得意什麽?我可是陛下的人,你敢动我!你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不说後半句话裴执或许还不愿意和他这个阉人计较,不过如今——
接连几下,太监哀嚎不止,彻底老实了接连求饶,裴执才随手将他往地上一扔。
太监连连往後躲,眼中带着阴狠,仗着离牢房远了够不到,指着裴执唾骂。
“陛下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今日大理寺出了结果,几位大人的指正皆是事实,而你数罪并罚,废除官职,褫夺兵权,念此前扫北有功不以凌迟极刑,便只半个月後市井问斩。”
“便只……他倒是仁善。”
这番故作仁慈的话实在是可笑。
好似那些阴狠的算计不是出自他的手笔,真不愧是在郞武手下隐忍多年的毒蛇。
可惜他一时不察就被蛇瞅准纰漏死死缠住,吐着信子用獠牙对准他。
昏暗的牢房内,只有一束微弱的光照在地上。
男人缓缓起身,拍了拍手,勾唇看着地上太监狼狈的模样,“既然是李珏的狗就回去告诉他,裴执就在这儿等着。”
“看他还有什麽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你你你!你岂有此理!”
太监嘴上叫嚣着,却不敢靠近牢房,连连後退着离开。
“他真是这麽说?”李珏撇向一侧的太监,脸上神色莫辩。
乾安殿内静到可闻落针,太监偷偷看李珏的脸色,不敢否认的点头。
出乎意料的李珏竟然脸上先是露出笑来,“好啊,不愧是裴大人——”
刹那间他手上握笔的力道猛地加大,抓着一侧的砚台往地上猛地一砸。
突然的变故让周围服侍的宫人们登时跪地,身侧回禀的太监更是恨不得将腰弯到了地上。
这一下力道极大,被掷出去的墨狠狠砸在地上却终究不比地面石料坚硬。
巨响後,墨迹溅落一地,坚硬的徽墨也碎裂两半。
看着地上狼藉半晌,李珏似刚刚的暴怒从不曾发生过,脸上一点愤怒的神色也无,只转过头,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
“……”
李珏什麽都没说,太监察觉到身上的锐利目光,揣度着他的心意顺着道:“对,对,都是他太张狂不是好歹,陛,陛下息怒……”
眼前的脚靠近,太监却不敢动,只垂着首不停的骂着裴执。
“你为什麽不敢擡头?”
头顶男人突兀的声音让太监吓得剧烈一抖,下意识立刻擡头,却想起不能直视天颜又不敢低下,只能看着狼藉地面。
“奴奴才不敢……”
李珏却不放过他,“不敢看朕,那你的眼睛在看什麽?”
“墨……砚台……”小太监如实回答。
“墨?什麽墨?”
小太监不明所以,继续道:“徽……徽墨。”
“徽墨……”男人嘴里小声重复几遍,缓缓蹲下,要拾起地上的碎墨。
御前侍奉的太监很会察言观色,见他动作立刻膝行过去,双手承前要去接这墨:“陛,陛下奴才来吧,别脏了您的手。”
那块墨却被李珏拿着,不肯放开,原本这墨便沾了水研出些许,此时有细微墨汁顺着他的手往下滴落,正掉在太监捧着的手心。
“你觉得这墨脏,是吗?”
太监不知如何回答,只诺诺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