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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文学>华盛顿砍倒樱桃树by水温 > 第19章 19(第1页)

第19章 19(第1页)

第19章19

“嫌疑人作完案就报了警,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距离案发还不到两小时。检验的同事留在现场勘察,我们把嫌疑人带回警局审讯,从七点多一直审到我回家之前还没审完,换其他同事继续。他交代犯罪过程很痛快,没怎麽隐瞒,可我们审讯时没有之前那种破了大案子的喜悦,反而是心酸和惋惜的情绪更多。”徐听寒将沙发上的薄毯扯下包在安尧身上,低声说:“他杀了他的哥哥。”

“啊?”饶是安尧再有心理预期,也被弑亲的事实惊骇到。“居然是这样…为什麽呢?他和他哥哥关系不好吗?”

“原因很复杂。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听完以後我甚至觉得,他是在帮他哥哥解脱,帮他们全家解脱…唉,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案件。”徐听寒揉了揉安尧的头发:“还要继续听吗?”

“要。”安尧坚定地回答,希望徐听寒能多讲一些。

他并不是想利用一个普通家庭的悲剧取乐,只是看徐听寒为这桩案件心情烦闷,想了解真相後对症下药:“你讲吧,我想听。”

死者和嫌疑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两人相差三岁。而嫌疑人之所以想要杀掉亲哥哥,是因为在哥哥十岁时发过一场高烧,由于治疗不及时,大脑的某些区域发生病变,哥哥成了精神病人,发病时六亲不认,不仅打陌生人,连父母弟弟也打。可在不发病时,哥哥又很正常,爱读书,爱画画,这也让家人这些年都未曾放弃对哥哥的治疗,常年的求医问药令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债台高筑。

“哥哥的病情不能离开人,他们请的护工很快会被哥哥打跑,只能由家人照顾,于是他没去上大学,年纪轻轻就进入社会,在家附近打工,想帮父母分担压力。今天清晨他下班的时候父母还没下班,哥哥在家发了病,把家里砸的一片狼藉,又因为不能有意识的控制排泄,他看到的时候哥哥身上全是排泄物…他把哥哥控制住,洗干净,换上新衣服搀扶回床上之後坐在床边,他突然就崩溃了,等哥哥睡了就拿枕头闷死了他…他说,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所以自作主张做个了断,让父母以後活得轻松些…”

如果面对的永远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徐听寒只会勇往直前,势要抓住所有犯罪分子,保障公民安全。可刑警工作是复杂的,刑事案件是多样的,人间百态,酸甜苦辣,并非所有案件都能用法律条款一概而论。现如今很少有随机作案的嫌犯,熟人作案的比例在各类案件中占比很高。熟人间往往有更多牵扯,引出不同的衆生万象。

徐听寒搓了搓手指,他信守承诺戒烟,偶尔想抽烟也强忍着,但还是会有些习惯动作。安尧将手盖在徐听寒手心,手指一点点挤进指缝,和他十指相扣,无声地安慰他。

“最让我揪心的是他的父母,他的父母也被叫来警局了,既作为证人也作为受害者家属,两位老人都很沧桑,衣服破破烂烂的,是洗不干净的那种旧,两个人在车上哭,在审讯室里哭,哭的我们都很难受。可他们都说不怪小儿子,问我们能不能签谅解书,因为知道他不容易…这些年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大儿子身上,小儿子是健康的丶正常的,所以很少关心他,还拉上他一起照顾大儿子,把时间耗在大儿子身上。他们愿意理解小儿子的动机,因为他们不想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安尧将徐听寒的头轻轻按到自己肩上,徐听寒笑出了声:“遥遥在心疼我吗?”

“这种事情谁看了都会有感触,而且我知道,你其实是心很软的人。这些年能帮的受害者家属你都帮过,有时候嫌疑人家属太可怜你也会拉一把。队里不忙的时候你就去出狱的前科人员家里走访,关心他们的生活,听寒,你是很好的人,很好的警察,最重要的是我在乎你,了解你,所以我明白你会难过。”安尧很慢很长地说了一大段话,听得徐听寒鼻酸。在审讯时累积的负面情绪都被安尧认真地抚平。

“遥遥,因为你有亲哥哥,所以我不太想和你说这个案件,总觉得你听了之後会比我更难受。我们在嫌疑人手机上还查到了他发在社交平台的动态,写了很多条。他说他也有梦想,有想做的事,可人生好像都被困在哥哥的病床边,困在父母的叹气声里了。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却又无能为力,因为哥哥小时候对他很好,不发病的时候也很爱他,他找不到平衡点…我们审讯的时候他说,理解父母的偏心,可想到自己不被重视还是会难过…”徐听寒时刻观察着安尧的状态,确认安尧没有産生应激情绪才敢询问:“遥遥,爸妈他们是不是不偏心?我感觉是这样,而且你从来没和我抱怨过这方面的事情。”

安尧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很久。在无声的安静环境中,徐听寒唯一能听清楚的只有时间的分秒流逝,心脏在这种寂静中愈发揪紧,提在半空迟迟无法下坠,不能正常跳动。他将安尧的手握紧,看安尧睁着眼,不发一言地呆坐。

终于,安尧的睫毛很轻地动了动:“嗯,他们不偏心。”

徐听寒刚舒一口气,又听见安尧说:“可是我有时候也会讨厌他们。”

“什麽?”徐听寒以为自己听错了,语调带着惊诧。安尧却很慢丶很重地点点头:“前几年经常有这种想法…但现在已经好多了。”

结婚後安尧经常回父母家,徐听寒休息时两个人会一起去。安尧的哥哥工作忙,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只在他们婚後宴请家人时露过面,徐听寒没在安尧父母家遇到过哥哥,不过他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安尧和父母更亲,才会时常回去探望。

徐听寒和老两口相处时没察觉出任何不妥,他没受过岳父岳母的刁难,为了让安尧舒心,他做的会比安尧还多还全面。他看到安尧有幸福的家庭,猜测安尧对“家”没有恐惧,才敢向安尧求婚,如果安尧对家庭的期待很少,甚至怨恨,他宁愿不和安尧组建家庭,谈一辈子恋爱也没关系。

“为什麽呢,遥遥?你从来没和我讲过…”徐听寒本来就有大半颗心偏给安尧,始终把安尧说的每个字都放在心上。既然安尧会这样说,那家里一定存在让他不舒服的细节。

“你刚才说的嫌疑人,”安尧和徐听寒头靠着头,语气迟缓:“他父母知道他们是偏心的,对小儿子不公平,所有人都在围着哥哥转,没人在乎他…我大概理解这种感受,但不是因为我的父母偏心,而是因为他们的公平。”

“我是爸妈意外怀上的,他们做了措施,还是有了我,那时候体制内查超生很严格,两个人又不敢去医院做流産手术,偷偷买了堕胎药想把我打掉…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我外婆信佛,本来就不主张他们堕胎,听说後担心我妈的身体,硬是将他们拦下了,说打不掉就是缘分,罚款她交,孩子留下。”安尧故作轻松地笑了,可笑容里又分明是带着伤感的:“所以我的身体不太正常,医生说是孕期不当用药导致的。”

身为教师的郑爱华熟悉儿童心理学,试图平衡两个儿子的关系,避免出现矛盾,于是待安尧出生後就设定了新的家规。

“公平。”安尧说,“我们家最重要的规则是公平。哥哥有的弟弟要有,衣服因为尺码差的比较大,很难买到同款,只能穿哥哥穿过的,除此之外我和我哥的一切都像复制粘贴出来的,发型,手表,鞋,在家里用的牙具和碗筷也是一样的,弟弟买了新玩具就要给哥哥准备一份,”

“我妈不会说哥哥要让着弟弟,弟弟要心疼哥哥这种话,谁犯错谁就罚站,不论大的小的,如果都有错就一起站着。我因为抢我哥玩具被罚过,我哥因为偷吃我的饼干被罚过,这种小事太多了,说一天都说不完。”安尧问徐听寒:“你觉得这样好吗?”

“应该比明显的偏心要好?”徐听寒认真思考片刻才回答,“我那个弟弟你也知道,我都成年了他刚出生,年龄差太多了,所以没有什麽要争要抢的。但我高中隔壁班有对双胞胎兄弟,那才是真的你死我活,他妈不知道为什麽就喜欢小的,大的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在学校里故意使坏,每天把小的耍的团团转。”

“一开始,我也觉得公平比偏心好。”安尧表示赞同,继续说道:“不论我和我哥谁生病,都是爸爸妈妈轮流陪护,爸爸去陪床,妈妈就回家看另一个。我哥初中的时候打篮球把手摔骨折了,爸爸去陪了他一周,妈妈去陪了他一周。我哥出院的时候我特别高兴,因为爸爸妈妈终于都能陪在我身边,我哥也能回家和我玩了。”

“可他回到房间,我跑进去的时候他让我出去,声音不大,可我听完在发抖。他说,如果不是因为有我在,爸爸妈妈就不会那麽辛苦,不需要轮流去看他,他就可以拥有全部的爸爸妈妈了。”

父母将爱尽量分成平均的两半,希望能给每个儿子同样的关心,不让任何人受委屈,可一旦家庭的正常运行出现问题,压力骤增,或者在全家所有人都幸福过头,心脏被炫彩泡沫充盈时,安尧和哥哥的想法是前所未有的一致。

“要是只有一个孩子就好了,一半就已经如此甜蜜,如果能再翻一倍,让父母只关注我,只为我买玩具,只为我做饭,只为我开家长会,只为我讲题…都只为我,该多好。”

最後一个字说完,尾音还在两人之间盘旋。安尧擡起眼睛看徐听寒:“听寒,我很自私吗?”

“可哥哥说讨厌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很伤心。”

“高中大学他去住校,工作後也不常回家。我们像是达成了默契,他只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回去,这样就能暂时享受到我爸妈全部的关爱,恰巧我和他的想法一样。可是我差点被打掉,有畸形的身体,哥哥他明明有过没有我的五年,我却没有经历过一天没有哥哥的生活。我经常会想为什麽要公平,公平到底满足了谁?听寒,是我太贪心了吗?”安尧和徐听寒对视着,明明不是以往吵架时的激烈氛围,徐听寒却比任何一次争吵都如鲠在喉。

徐听寒看的书还是不够多,面对无助的丶迫切需要认同的安尧,他在脑海中想了千百条理由解释,真要说时又都化为齑粉,碾碎在无声世界里,飘浮,飘浮,无规则的运动,再落进安尧微微含水的眼眸中。

他只能乏味而平庸地回复:“我不这样认为,遥遥,你并不贪心,你的想法没有问题,像你理解我那样,我也百分百理解你。”

布丁猛然跳进安尧怀里,嘴里发出很可怜的“呜呜”声,安尧拍了拍它的头:“要干什麽呀,小宝宝?我和爸爸在说事情呢,你又来捣乱。”

“这是想要下楼遛弯了,我说了回来等我遛,布丁应该是着急了。”徐听寒眼睛忽然亮了亮:“遥遥,我们一起下楼吧,正好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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