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清道夫的猎物
越野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引擎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游惑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山风裹挟着草木的气息涌进来,带着点湿润的凉意。
“刚才那小螃蟹,跑挺快。”秦究目视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看方向确实是往溪南镇去,倒像是在给我们引路。”
游惑嗯了一声,指尖摩挲着那块变形的芯片。芯片边缘的编号虽然模糊,但能看出和之前在某些废弃实验点见过的格式相似,属于同一个体系。“‘清道夫’是试验品,那主控室里的男人呢?算半成品,还是失败品?”
“看他最後转化的样子,更像个不稳定的过渡体。”秦究拐过一道弯,前方隐约出现了村落的轮廓,“不过他说的话有意思——‘你们不是玩家,是猎物’。这游戏的规则,看来比我们想的更扭曲。”
车子刚驶进溪南镇地界,游惑就皱起了眉。镇子入口的老槐树不知何时倒了,粗壮的树干上布满暗红的菌丝,靠近根部的地方有明显的啃噬痕迹,像是被“清道夫”之类的东西光顾过。
“比预想的严重。”秦究停下车,两人摸出武器戒备着。往日里炊烟袅袅的镇子此刻一片死寂,家家户户的门都虚掩着,地上散落着农具和衣物,像是居民们突然被抽走了一样。
走到镇中心的老面馆前,游惑发现卷帘门被暴力撬开,里面一片狼藉。竈台上的铁锅翻倒在地,面条混着油污凝固成块,角落里的暗红菌丝比观测站里的更密集,却同样残留着被吞噬的痕迹。
“看来‘清道夫’不止一只。”游惑踢开脚边的板凳,“而且已经来过这里。”
话音刚落,面馆後院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木板被撞碎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绕到後院,只见篱笆墙破了个大洞,地上的泥土被翻得乱七八糟,几只鸡的尸体倒在一旁,羽毛上沾着黏液。
而在那堆翻动的泥土里,青灰色的小螃蟹正举着螯钳,对着地下疯狂挥舞。它看到游惑,突然往後退了退,露出身後一个半开的地窖口,里面隐约透出微弱的红光。
秦究打开战术手电照下去,地窖里堆满了杂物,最深处蜷缩着个黑影。游惑下去一看,是个瑟瑟发抖的老太太,怀里紧紧抱着个收音机,机身上同样沾着暗红菌丝。
“别丶别碰我……”老太太看到他们,突然激动起来,“那东西会跟着菌丝找过来!它闻得到!”
游惑刚想安抚她,外面突然传来黏液拖拽的声音,不止一道,从镇子的不同方向往这边聚集。秦究的手电扫过院墙,只见七八团半透明的“清道夫”正顺着墙壁滑过来,体表的暗红光晕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被菌丝引来了。”秦究拽着游惑和老太太往地窖深处退,“这老太太身上的菌丝浓度很高。”
地窖尽头有扇小窗,游惑一脚踹开,外面是片茂密的竹林。“从这走。”他让老太太先爬出去,自己和秦究断後。
那些“清道夫”已经挤破地窖口,黏液滴落在地的声音密密麻麻。游惑举着战术手电扫射,光柱所及之处,“清道夫”们纷纷退缩,但数量太多,很快就绕过光柱扑过来。
秦究扔出燃烧瓶,火焰暂时逼退了它们,却也点燃了旁边的杂物堆。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游惑拉着老太太往竹林深处跑,秦究紧随其後,时不时回头用强光压制追赶的“清道夫”。
跑出很远,直到听不到黏液的摩擦声,三人才在一片空地上停下喘气。老太太缓过神,突然抓住游惑的胳膊,把怀里的收音机塞给他:“这是我儿子留下的……他是镇卫生院的医生,出事前录了这个,说要是有人来,就交给他……”
游惑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滋滋的电流声,过了几秒,一个断断续续的男声响起:“……镇里的人开始长红斑,像菌丝在皮肤里扎根……是上游观测站流出来的废水……他们在研究‘共生体’……菌丝是宿主,清道夫是……”
声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的杂音。游惑关掉收音机,发现背面贴着张照片,一男一女抱着个孩子,背景是观测站的大门,男人胸前的工作证上,编号和那块变形芯片的前几位一模一样。
“他是观测站的研究员?”秦究皱眉,“那老太太身上的菌丝,可能和他有关。”
竹林深处突然传来沙沙声,小螃蟹再次举起螯钳示警。这次出现的不是“清道夫”,而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脸色苍白,脖子上有圈淡淡的红痕。
“妈妈说,跟着菌丝能找到爸爸。”小男孩看着他们,眼神空洞,“但它们总在吃菌丝……”
游惑注意到,小男孩的指甲缝里沾着黑色的灰烬,和观测站里“清道夫”燃烧後的残留物一模一样。
秦究突然看向小男孩的手腕,那里有个和主控室男人相似的印记,只是颜色更浅,像是刚出现不久。“你见过‘清道夫’?”
小男孩点点头,指向竹林深处:“它们怕火,也怕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块碎裂的镜片,阳光透过镜片折射出刺眼的光斑,“爸爸实验室里的镜子,能烧它们。”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像是有无数“清道夫”被什麽惊动了。小男孩突然脸色一变,拽着游惑的衣角往竹林更深处跑:“它们来了!好多好多!”
游惑和秦究对视一眼,立刻跟上。跑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废弃的营地,几十顶帐篷倒塌在地,地上散落着燃烧瓶的碎片和大量黑色灰烬,显然这里发生过激战。
营地中央有个临时搭建的信号塔,顶端的天线已经折断,旁边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显示着一份未发送成功的邮件,收件人一栏写着“总部”,内容只有一句话:
“共生体失控,清道夫在进化——它们开始吞噬宿主以外的生物。”
电脑旁的篝火堆里,还残留着未烧尽的纸张,上面画着复杂的图案,像是某种培养装置的设计图,角落标注着一行小字:
“最终形态:寄生人类。”
这时,小男孩突然指着信号塔顶端,声音发颤:“爸爸……在上面……”
游惑擡头,只见信号塔的横杆上,挂着个被菌丝包裹的人影,半边身体已经和塔身融为一体,暗红光晕在皮肤下游动,像有生命般呼吸着。
而在那人影周围,十几团“清道夫”正顺着铁塔攀爬,体表的黏液滴落下来,腐蚀着金属表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共生体’。”秦究握紧手里的燃烧瓶,“研究员把自己当成了实验体,结果玩脱了。”
游惑摸出枪,又看了眼旁边的小男孩,突然想起观测站里那个化为“清道夫”的男人说的话——“你们不是玩家,是猎物”。
或许从一开始,这场游戏的目标就不是消灭“清道夫”,而是阻止那个正在进化的“共生体”。
他擡头看向信号塔顶端,阳光穿过云层,在人影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在营地边缘的草丛里,青灰色的小螃蟹正举着螯钳,对着铁塔的方向,像是在等待某个信号。
秦究点燃燃烧瓶,侧头看向游惑:“上?”
游惑的指尖扣在扳机上,目光扫过那些攀爬的“清道夫”,又落在信号塔顶端的人影上,最後定格在小男孩空洞的眼睛里。
“上。”他说。
至少这一次,他们不是被动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