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共生游戏
燃烧瓶划过一道弧线,砸在信号塔中段。火焰轰然腾起,顺着塔身蔓延的“清道夫”被火舌舔舐,发出尖锐的嘶鸣,半透明的躯体在高温中迅速干瘪,化作一缕黑烟。
秦究借着火光攀住塔架,金属被黏液腐蚀的地方滑腻不堪,他脚下一滑,伸手攥住横杆时,掌心被锈蚀的铁皮划开一道血口。“共生体”似乎被火焰惊动,塔顶端的人影突然动了动,缠绕的菌丝如活物般绷紧,十几团“清道夫”放弃攀爬,转而朝着地面扑来。
“护住孩子。”游惑把老太太往竹林深处推了推,枪口对准俯冲下来的“清道夫”。子弹穿透它们的躯体,却只留下个转瞬即逝的孔洞,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他想起小男孩手里的镜片,突然扯下战术手电的灯罩,强光直射过去——那些“清道夫”果然像被烫到般缩成一团,体表的红光黯淡了几分。
“用反光!”游惑喊了一声,摸出腰间的匕首,刀柄上的金属护片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斑。秦究立刻会意,解下背包侧面的登山扣,抛给游惑。两个金属物件在空中碰撞,折射的光线如利剑般扫过,逼得“清道夫”纷纷後退。
小男孩突然举起碎镜片,将阳光聚成一点,精准地射向信号塔顶端的人影。那人影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吟,缠绕的菌丝剧烈扭动,竟有几缕从塔身上剥落,掉在地上化作暗红的黏液。“爸爸疼……”小男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把镜片握得更紧了。
游惑趁机攀爬上塔,越往上,菌丝的密度越高,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腐殖质混合的怪味。他在距离人影三米处停下,看清了对方的脸——正是老太太照片里的男人,只是此刻他的眼球已经被菌丝覆盖,只剩下两个蠕动的红光点,胸口的工作证编号完整地暴露在外,与那块变形芯片完全吻合。
“共生体的核心在这里。”游惑摸出最後一枚燃烧瓶,指尖能感觉到塔身传来的轻微震动,像是“共生体”在呼吸。他低头看向地面,秦究正用燃烧瓶筑起一道火墙,暂时拦住了“清道夫”,但火墙边缘的草木已经开始枯萎,显然菌丝的腐蚀力能穿透火焰的防御。
“再等下去,火要灭了。”秦究仰头喊道,手里的强光手电在“清道夫”群里撕开一道口子。
游惑深吸一口气,突然将燃烧瓶扔向人影下方的菌丝聚集处。火焰窜起的瞬间,他抽出匕首,踩着发烫的塔架冲上去,刀刃精准地刺入人影後颈——那里的菌丝最稀薄,隐约能看到皮肤下跳动的红光。
“呃——”人影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全身的菌丝猛地炸开,如荆棘般缠向游惑的手臂。剧痛顺着皮肤传来,游惑感觉有无数细小的触须正试图钻进毛孔,他咬紧牙关,另一只手掏出变形芯片,狠狠按在人影的工作证上。
芯片与编号接触的刹那,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人影身上的红光突然紊乱,缠绕的菌丝像被抽走了力气,软软地垂落下来。游惑趁机拔出匕首,拽着那人影的衣领将他从横杆上扯了下来。
“清道夫”群瞬间陷入混乱,它们失去了“共生体”的控制,开始漫无目的地冲撞,有些甚至互相吞噬起来。秦究抓住机会,将剩馀的燃烧瓶全部投向聚集的“清道夫”,火焰连成一片火海,噼啪声中,那些半透明的躯体纷纷化为灰烬。
游惑抱着逐渐失去生机的人影滑下信号塔,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人影的躯体正在迅速干瘪,菌丝失去红光支撑,变成灰褐色的粉末。老太太扑上来,颤抖着抚摸丈夫的脸颊,却只摸到一手灰。
小男孩站在火海边,碎镜片掉在地上,他突然指着天空,小声说:“爸爸飞走了。”
游惑擡头,只见灰烬随着热风升腾,在阳光下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像被吹散的蒲公英。他低头看向掌心,那块变形芯片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里面渗出淡红色的液体,很快蒸发成白雾。
秦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束了?”
游惑看向营地中央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已经暗下去,但那句“最终形态:寄生人类”仿佛还烙印在上面。他捡起地上的碎镜片,阳光透过裂缝,在地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斑。
“或许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罢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仿佛这句话蕴含着无尽的深意和可能。说完,他微微擡起头,目光凝视着远方,似乎在透过那无尽的虚空,窥视着未来的某一个角落。
竹林深处,青灰色的小螃蟹举着螯钳,对着信号塔的方向挥了挥,然後转身钻进茂密的草丛,消失不见。远处的溪南镇方向,隐约传来几声鸡鸣,像是死寂後的第一缕生机。
游惑把收音机还给老太太,又看了眼沉默的小男孩,突然想起观测站主控室里那句没说完的话。或许这场“游戏”从来没有赢家,所谓的猎物与猎人,不过是寄生与反抗的循环。
他将匕首插回鞘中,山风再次吹过竹林,带着草木的清香,这次没有了菌丝的腥气。秦究发动越野车,引擎声在空旷的营地响起,像是在为这场未完成的告别伴奏。
“去哪?”秦究问。
游惑望着信号塔顶端残留的菌丝痕迹,那里正被阳光一点点晒干。“往上游走。”他说,“总得知道,最初的‘共生体’是从哪来的。”
车子驶离废弃营地时,游惑从後视镜里看到,小男孩捡起地上的碎镜片,对着太阳举起,折射的光斑在灰烬上跳跃,像在追逐那些消散的光点。而老太太站在火海边,把收音机紧紧贴在胸口,仿佛那里面还残留着儿子最後的温度。
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辆汽车疾驰而去,引擎的轰鸣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远方。车轮在地面上飞速转动,扬起了一片白色的粉末,那是被车轮碾压过的菌丝。这些粉末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飘荡,仿佛是被唤醒的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