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希喝了两口咖啡,消化完之後,她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低声说:“看来是同病相怜了。”
这麽说伊希是因为不能向家人出柜,所以才陷入这种窘境当中。
项语感叹道:“原来是难姊难妹。”
两人沉默对视,周围的嘈杂声变成背景音。
项语先开口,“你放心,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们是一起的。”
伊希点头。
“你女朋友一起回来了?”
“没有,她还在深圳。”
两人继续沉默。
“你男朋友呢?”
“在北京。”
“哦。”
两人继续沉默。
“你对结婚这件事有什麽打算?”项语问。
伊希摇头,“没有。”她都已经回来了,自然是因为反抗无效。
“好吧。”
两人达成一致,互相帮忙,就先假处着,拖一拖催婚的进度。至于拖到什麽时候还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
项语有些同情伊希,跟女朋友两地分居,还得被迫相亲。
伊希也是这样想他的,“你真可怜,跟你男朋友分居两地,你们这样感情还挺好的?”
在他精心编制的谎言里,男朋友被迫回家相亲,将要娶妻生子,他是那个被留下的人。
项语又喝一口苦咖啡,皱着眉说:“我们七八年的感情,不会说没就没,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接受不了咱们这类人的存在……我不想为难他。”
他说着说着好像真的体会到一丝痛苦,又想起王文栋,同性恋也好,双性恋也罢,都不正常,只要还有所在乎和顾忌,都得戴上面具装正常。装正常不是真的正常,装着装着就真的扭曲变态起来。环境丶社会文化丶人,对人的规训太大了。
伊希同情的看着他,沉默良久。
晚上项语和毛晓毅说了这番话,毛晓毅内心震惊不已。
他把视线从书上移到项语脸上,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小心问出口,“项语哥,如果你是同性恋,你会选择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是选择装一个正常人?”
项语笑道:“哥是直男。”
“……假如,假如你是同性恋。”
“没有假如,假如不了。不是就不是。”
毛晓毅想了想,又说:“好吧,你是直男,假如你碰巧爱上了一个男的,你怎麽选?”
项语大笑起来,吵醒睡觉的梨花,一双竖瞳瞪他。
“你可太逗了,直男怎麽会爱上另一个男的,完全是瞎扯,你是不是看书看困了拿哥醒神呢?”
毛晓毅不再做声,低头继续看书。
书翻了两页,听见项语轻声说:“哥是个大俗人,在乎的东西太多,做不了真实的人。”
毛晓毅心里一颤,明知故问的结果就是这样,他强忍住要掉下来的泪,轻咳两声,说:“你在乎什麽?”
“那可多了,名啊利啊,爷爷啊,你呀,”项语撸着猫,继续说:“你觉得爷爷如果知道我不结婚,还喜欢一个男人,会不会气得再也不清醒过来?两个月了,就清醒过一个小时。”打了半小时电话,还是催着他赶快结婚。他已经订好机票,打算元旦回北京去。
毛晓毅没想到他会提到自己,更没想到他把自己放在他在乎的人里面,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那自己也是像亲人一样的存在吗,是了。
毛晓毅知道自己该知足,项语对他这麽好,拿他当亲人一样照顾,还有什麽不知足的呢。可他心里日益疯长出的爱,多到无处安放,假借兄弟之名所释放的爱意越来越得不到满足和排解。他默默的祈祷项语哥,你喜欢我吧,像喜欢爱人那样。
求你,就喜欢我吧。
项语似乎有所察觉,猛擡头看向毛晓毅,他连忙低下头,装作忙着做笔记。两人的视线在某处尘埃上分别留下馀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