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同样一件事,比如查纠电动车头盔佩戴,媒体可以写“交警组织开展专项整治活动,兢兢业业全力以赴,为城市安全添砖加瓦”,媒体也可以专门找角度,拍他们表情不佳时的照片,然後写“交警查头盔情绪不佳丶言语粗暴,凌驾百姓之上傲慢至极”。
尽管张顺百般不愿,也只能率队多查一次酒驾。
凌晨一点,张顺和兄弟们在香平大道上设置了车辆减速检查点。该路段前方有□□,前些年查酒驾几乎是十个有八。後来对酒驾严抓严打,以及代驾普及後,方才好转。
今天情况不错,查了十多辆车,无一酒驾,张顺颇为欣慰。比起“业绩”,他更希望群衆能将交通安全系心上。
唯一烦心的,就是身旁记者太聒噪。
张顺也是没想到,查酒驾如此严肃而枯燥的事情,硬是能被记者整得和娱乐节目一般。
说话一惊一乍也罢,动不动让整车人下车接受采访,一采访一二十分钟。哪怕深夜车流不多,也造成交通拥堵。
张顺委婉地和记者提了两句,记者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懂装不懂,照旧我行我素。
张顺脸上隐隐有怒火。
一起执勤的好兄弟老郑发现苗头,忙挽住张顺胳膊,轻咳几声,低声道:“算了算了,人家排戏,你就当自己是演员,配合做个戏。”
“这是工作,排什麽戏?”张顺愠怒。
老郑:“哎,忍忍,忍一时风平浪静。”
张顺最终还是压抑怒火,不想给兄弟们平添麻烦。
凌晨一点四十,一辆黑色红旗轿车行驶到跟前,车窗缓缓摇下。
张顺向内探了一眼。
车上共四人。司机是个年轻小夥,车後座两人都穿着风衣,戴着口罩,看不清模样。副驾座坐着一中年人,目不转睛直视前方,似乎对他们拦车毫无兴趣。
张顺向驾驶室伸过检测棒,道:“查酒驾。”
司机看向副驾座的人。
副驾座的中年人点点头。
司机熟练地对着检测棒吹气五秒,没有亮灯,没有问题。
一旁的女记者又凑上来,想让车内几人下车。
副驾驶座的人忽然开口:“大型货运汽车进行短途运输时,在留出安全乘坐位置的前提下,车厢内最多可以搭载多少名押运卸货人员?”
诶?
张顺脑袋懵了几秒,好在他业务过关,理论娴熟,本能道:“五个人。”
副驾座的人点点头,又道:“大型货运汽车载物,後端不能超过车厢几米?”
张顺脑子稍微清醒了些,仍很快回答道:“两米。”
“不错。”副驾座的人语气好了些,老式的钢笔在牛皮笔记本上写着什麽。
跟在张顺身旁的女记者对眼前情况有些迷糊,副驾座的人与她对视,道:“创建文明城市需要努力营造的八大环境是什麽?”
女记者握着话筒,双眼浑圆,支支吾吾。
副驾座的人摇头,又在笔记本上写了几字,对张顺和女记者道:“辛苦了,完成任务早点下班。”顿了下,又看了眼不远处不知是进是退的摄影师,“媒体从业者不该影响被报道人工作进度,更不该扰民。”
女记者握着收声话筒的手微微颤抖,连连道:“是,是的。”
张顺心底疯狂鼓掌,嘴上只平静附和:“领导说得是。”
“不是什麽领导。”副驾座的人道。而後对身旁的司机示意。司机朝窗外两人点了下头,缓缓关上车窗,扬长而去。
张顺有些恍惚,但在後面一辆车上前後,又继续手中的测酒驾工作。
女记者也无心再让人下车接受采访,抽着空担忧地问张顺:“刚才那是哪位领导?”
张顺:“我哪知道。”
女记者:“马上就是文明城市评选了,最近S市又在申办十□□会,你说这会不会是巡视组调查组微服私访?”
张顺:“有可能。”反正对方的问题他都回答得出,没给S市拖後腿。
女记者委屈:“我没答出来,会不会有事啊。”
张顺看刚才还颇为跋扈的小姑凉变得委委屈屈,只得安慰道:“没事,对方又没记你名字,别想太多,估计就是抽查。”
张顺的安抚疗效甚微,女记者不再有心思采访合影,只让摄像头简单拍摄,草草结束直播。
工作结束时,张顺看了眼手表,比预计早一个半小时结束。
这领导来得真是时候!
自己还答对问题!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