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给同学添麻烦,扰乱课堂秩序,吴二开始频繁翘课。
其实整个初中,吴二虽是臭名昭着的混混,但他并未翘过任何一堂课,除了晚自习。
他可能在课堂上睡大觉,可能和某个没有师德的老师呛声,但他的□□从不会缺席。
吴二没去上课,最着急的不是老师同学,也不是群龙无首的“三中十二虎”,而是受害者家属。
他们的悲愤无处宣泄。
吴二基本不回家,因为吴大勇当年争来遗産房子也早被典当。
他在小县城里四处游离,在公园的长凳上误听到小树林里的茍合声,在网吧闻香烟和泡面混杂的怪异气味,在马路边看凌晨四点的路灯和月亮。
小县城不大,受害者家属很快掌握了吴二的踪迹,他们追捕他一次,便殴打他一次。
一身打架技巧的吴二没有还击,只是躲闪着,尽量避开要害部位。
如此好长一段时间。
也可能不长,几个星期,不满两月,但对吴二而言,是漫长的时光。
他最後一次被殴打时,是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
青石板的路面坑坑洼洼,很冰凉,背贴在上面又凉又刺。
小平房内面熟的奶奶阿姨们哭喊着“不要打了”,却没能阻止落下的拳头。
吴二躺在地上,看着小巷上方横七竖八的电线,将天空切割得零零碎碎。
乌云密布丶乱七八糟的天空。
像他的人生。
吴二忽然就不想躲闪了,他没有躲落在要害部位的拳头。
天空轰隆响,转眼破开一条口子,大雨倾盆而下。
一股热血也从他胸口涌出,呛了出来。
血水和雨水掺和在一起。
一时间血流成河,场面十分渗人。
家属们此刻也害怕闹出人命,一窝蜂散了。
断章的吴二再度醒来,已经在曹阳一院。
冷冷清清的病床,没有人来看望他。
吴二盯着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一夜,翌日凌晨便偷摸着离开医院。
他想,如果自己死了,受害者家属也免不了刑法。已经痛失亲人,不该再受牢狱之灾。
吴二坐了一天的大巴来到屏北,找他的三叔吴封。
他想好了,他可以从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自力更生,不给他人添麻烦,等以後羽翼丰满,可以帮受害者家属追逃犯。
吴二找三叔,并非要钱,而是想让对方帮忙找一份工作。当时对童工管控不严,但大多需要担保人。
吴二找到三叔家地址,上门时却赶上三叔出差,三婶在家。
三婶本就是个刻薄又小肚鸡肠的人,再加上之前对遗産之争很不满意,面对寻来的吴二,非但没有一口好茶,还输出了一通恶毒言语。
吴二看着对方尖酸嘴脸,并没有愤怒,只是心累。
大概就像一个人长时间行走在荒漠中,弹尽粮绝後,几欲放弃又挣扎着想寻找水源。好不容易看到遥远处有片绿色,千里迢迢赶路,最後却发现,所谓绿色,只不过是过往途经之人丢弃的防水布。
吴二离开小区时,心事重重,没注意看左右来往的车辆,一不留神,被超速又超载的大卡车撞飞。
据说人在身体忽然遭遇重创时,肾上腺素会分泌某种物质,让人失去痛觉。
吴二相信这种说法,因为他倒在血泊中时,除了困顿,想睡一个大觉,并没有其他感觉。
大概是撞伤了脑子,那段时间的记忆都零零散散的。
大货车司机没有买责任险,在得知後续治疗费用後跑路了。三婶被警方喊来医院,直接在病床边囔囔不要找她。医院方面表示自己不能做慈善,不可能免费治疗。
很混乱的一段时光後,吴二被送到屏北市的福利院。
福利院里的孩子多有残缺,身体上或智力上的,因为年纪小又正常的孩子非常紧俏,基本上入院半年内都会被领养走。
吴二在福利院内沉默寡言,倒不是受到打击,而是声带在车祸中有些受损,发声会痛,索性当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