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久不否认地点头:“最重要的是,我和那位投资人共处过一段时间,口癖挺明显。刚才和你通话的人,也有一样口癖。”
年骅避重就轻:“师老师这算听墙角吗?”
“哼。”
年骅摸了摸下巴,目带揶揄:“既然师老师知道当初投资方有问题,还能欣然接受,果然很有冒险精神。”
“我无所谓投资人目的为何,只要项目能开展,将来事将来应。”
年骅眼眸低垂:“那师老师现在知道投资人动机不纯了,打算如何应对呢?”
师久刚想说“什麽动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都是成年人,装傻就没意思了。
好在此时,吴花红拯救了他,对方发来了一个账号和密码。
【吴花红:如果你是为白盈盈平冤,网盘里是我这几年陆续存档的一些调查资料,应该有用】
忽然出现的新人际关系和新线索,让年骅也没了撩拨心思。
他很快让远程配合的团队确认吴花红提供资料的真僞。
团队很有效率,不到一小时,重新筛选核实过的资料便出现在年骅跟前。
如果说吴花红讲述的故事较为玄乎,有种杂糅了浪漫和恐怖的戏剧氛围,整理过的资料,则有种客观上的触目惊心。
一切的源头来自《顶楼无风》剧组。
吴花红在事发後,找自己当群头的朋友,暗自收集了《顶楼无风》和《暗香玫瑰》所有固定群演的资料和近况。
《顶楼无风》的固定群演在剧组时以及出组後,有八成人身体出现问题,小到发烧丶上吐下泻丶掉发,重到突发脏器类的病变丶精神问题,最严重的便是莫名其妙英年早逝。
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顶楼无风》和《暗香玫瑰》两部剧先後开拍,但剧集既没有承接关系,也非同一系列,导演和主要演员阵容完全不同。可在这种情况下,两组的固定群演,竟然大面积重合了。
这在一天有二十个组开剧的影视城,绝非巧合可以解释。
而在《暗香玫瑰》後,这些固定群演的身体状况更加糟糕,出现了五名同阿牛一样莫名其妙死亡的群演。
还有一件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意外的巧合,两部剧最终都无法播出,《顶楼无风》是因男主塌房,《暗香玫瑰》是因其题材敏感。
年骅看完材料,目光深沉:“师老师怎麽看?莫非真冲撞鬼神了?”
师久抿了一口热水,沉默数秒:“我当年曾做过个一个化工厂的调查报道,厂里不少员工出现脏器的病变。员工认为是化工厂的生産流程和生産材料有问题,要求赔偿。但监管部门对材料和産品进行多次检测都未出现问题,员工败诉。”
师久顿了几秒:“但这种集体突发性的病变绝对有病因。正好当地有位退休化学教授对这个案子感兴趣,我们两个潜伏在工厂半个月,最终找出病竈。并非工厂的生産线有问题,而是该化工厂为节约,直接抽调附近河道的水源,当做生活用水。恰好上游厂区为节省废水处理的费用,偷偷向河道排放污水。厂里的领导层自己使用桶装水,而员工则用河道抽调的水源,才导致员工病发。”
年骅好奇:“那这案子如何归责?工厂还是上游工厂的责任?”
“这案子最有趣的地方,是为何多次检测都未查出问题。以监管人员的专业性和敏感性,按理来说不该遗漏生活水源问题。後来经过调查才发现,原来上游的化工厂和该工厂是同一个股东。事发後自己便知晓和上游排污有关,关停了上游厂房向河道排污,并将下游工厂重新接通自来水厂的供应。”
年骅恍然大悟:“所以来去都是同一个责任人?”
师久点头,并提醒年骅注意一处资料里被忽略的地方。
“你看看两部剧的投资方和出品方。”
年骅这才注意到,两部剧的投资方,包括欧锦文娱丶凌云集团丶升杰娱乐丶丰收影视丶长河娱乐丶祥腾发展丶佩英娱乐等。
而这几家公司,有好几家都和白盈盈自杀案第一现场发现者有关。
除了编剧陈铃晟和女助理朱琪琪,欧永生是欧锦文娱的大股东丶张智凌是凌云集团的董事会主席丶邱真当年是升杰娱乐的艺人丶□□冰是丰收影视副总的私生女丶李佩雯是佩英娱乐的总经理丶赵德塰是佩英娱乐的艺人。
“你说这是巧合吗?”师久道,语调平静,听不出是更偏问句,还是更偏反问。
年骅推演出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顶楼无风》的拍摄过程中出现什麽问题?比如使用的道具出现问题,或者员工的夥食出现问题。投资方发现後,知道可能会面对天价赔偿,想掩盖问题,于是将该组的群演都召集至《暗香玫瑰》剧组,想要第一时间控制舆情?”
师久认同:“不无这种可能。”
年骅立马让人调查两个剧组各方面的情况。
师久:“但又有点说不通,你看这两个剧组的主要演职人员,虽然没有名气很大的,但不少至今活跃在屏幕,并没有什麽健康问题。如果是场地丶道具或夥食有问题,大部分剧组人员也不能幸免,总不能这怪病还挑人?”
“或许是他们财力丰厚,一发现身体异样就赶紧医治?而群演普遍能吃苦,小病小痛都想着忍忍就好了?于是小病拖成大病?”
师久没有回答,总觉哪里不太对劲。脑中有一团毛线球,却始终找不到最关键的线头。
年骅看着对方绷紧的眉心,忍不住想要抚平。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手指和眉心的温热相触时,双方都愣了一下。
“如果我说我帮你打蚊子,你信吗?”年骅没底气道。
师久面无表情:“你为何要打自己?”
年骅脑子转了两秒,理解师久的嘲讽,讪讪点头欣然接受,缩回手,双掌按住自己双颊,将整张脸捧到师久跟前:“按住了,师老师打算如何惩罚这只蚊子?”
师久:……
怎麽有人这麽没皮没脸。
然而师久还是低估了,年骅见师久不回话,继续道:“这只小蚊子只是爱惨了师老师,他有什麽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