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不知道该先说“滚”,还是先骂“无耻”。
年骅进演艺圈本就用意不纯,演艺圈外的事业版图更能让他挥斥方遒,明明是早有规划,却说得一副迫不得已又落魄可怜。
“我不关爱没用的人,你要先向我展示用途。”师久说出口後,自己都想找个沙坑把自己埋了,为什麽要说出这麽奇怪的话。
年骅显然没料到师久没说“滚”,愣了几秒,嘴角带笑道:“用途那数不胜数了,上能厅堂,下能厨房,师老师有需求的话,卧室也不是……”
“滚!”年骅话音未落,终于收获了原本规划中的“滚”。
年骅知情识趣,坐直身子,很认真道:“师老师,你现在写的报道,我可是最为知情的当事人。”
师久睨了对方一眼,从口袋中掏出录音笔,放到对方嘴边,咬牙切齿道:“是吗?那请当事人先贡献些素材,我衡量下有没有报道价值,再支付酬劳吧。”
年骅低头,看着录音笔。
平平无奇的黑色录音笔,但握着录音的手指修长白皙,让人移不开视线。
年骅的喉结滚了下,握住眼前纤细的手腕,将录音笔靠近心脏位置。
师久一时不知道该表现出何种情绪,是要莫名奇妙,还是要生气。
“有病?”师久甚至都想不出多馀嘲讽的话,简短直白道。
年骅垂着眸,声音像裹了层蜜糖,带着刻意地勾引:“师老师没录到吗?”
“什麽?”
“我的心跳声。”
“……”
年骅得寸进尺,大拇指在师久手腕的动脉上轻轻磨搓,“我的心脏为师老师扑通狂跳,这个素材难道没有吸引力吗?”
师久嘴角抽搐了下,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徒劳。
圈住手腕的炽热和录音笔金属壳的冰凉,冷热交织的奇妙触感,让师久的脑袋有些晕眩。
脑子晕归晕,但嘴巴的战斗力早已养成单打独斗的习惯:“我觉得年影帝心脏不跳了,可能对大衆更有吸引力。”
年骅很认真地点头:“师老师说得对!我现在已经是个无心人了,因为我的小心脏宁肯没名没分,也要和师老师私奔,请师老师一定善待它。”
师久:……
眼见师久的目光快化成利刃,年骅放开对方手腕,假意拍了下嘴:“你看,我这语文就是不好,用词没有师大记者严谨。私奔指的是两情相悦,我的小心脏纯粹是倒贴。”
师久这回长记性了,决定沉默是金。
天边的最後一丝亮光也被夜色吞没。
年骅也没再说话,沉静得仿佛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海浪声如巨兽的嘶吼,愈发清晰。
许久。
久到师久以为两人会听一夜的海浪时,年骅举起手到他跟前,手掌中是一枚有着漂亮纹路的贝壳。
“在遥远的过去,人们会用贝壳作为货币来交换物品。”年骅道。
“嗯。”
“那我可不可以用这枚贝壳……”
“不可以。”年骅话音未落,便被师久打断,以防对方又说出什麽骚气撩人的话。
出乎意料,年骅并没有想用这枚贝壳,来购买师老师的“爱情”或“真心”,他将贝壳放在师久的键盘上,继续道“可不可以换,师老师的那只黑色毛球挂饰?”
师久一头雾水,那是什麽?
年骅提醒道:“初二那年,我在游戏厅帮你赢了那群小混混,你买了一对挂饰当做谢礼,结果连一对都舍不得给,只给了其中一只粉红毛球。”
师久终于从遥远的记忆里,想起零星片段。记得他第一次坐年骅车子,见到其车上挂着的粉色毛球,还猜测过对方的感情生活。
至于自己手上那只,不用说,肯定是丢了。
“不在了。”师久实话实说。
“哦。”年骅闷闷一声,看着海面,没说话。
这回轮到师久不自在了。
不是,哪个正常人会把初中时不值钱的东西留到现在啊!
好吧,年骅不是正常人。
师久:“那部动画也算长红,粉丝不少,二手网站上应该能收到当年的周边。”
年骅侧过头,视线落在贝壳上:“可是那些,都不是一对,就像沙滩上一大片的半壳,都很相似,却不是原来的另一半。”
年骅看着海:“我没能和师老师终成眷属,那至少让当年的小毛球破镜重圆。人世间的遗憾,留一个就好了。”
师久心底清楚,年骅这些酸不拉几丶牵强附会的话语,不过是另一种苦肉计。
但想到当年一无是处的自己,曾在一个人心头驻足那麽多年,自己却无知无觉,说不上的奇怪滋味,又堵住了他想要开嘲讽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