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过三巡,饶是不怎麽能喝的林弥慈也在桌上热闹氛围的感染下贪杯了,强撑着晕乎乎的身体到洗手间。
吐了两回,胃里的灼痛感才稍稍缓解,可混沌的脑子依旧转不动。
林弥慈双手撑着洗手台,冰凉的大理石贴着掌心,勉强稳住摇晃的身子。擡眼看向镜子,镜中人面色泛着酒後的绯红,刚及眉间的碎刘海被水渍黏在额前,软乎乎地贴着眼角。
他擡手往後撩了撩,露出饱满的额头与端正的眉眼。那双总被人夸透亮得像含着星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上薄下厚的唇瓣,也因水汽显得格外莹润,像沾了蜜的樱桃。
“喝多了真难受。”林弥慈喃喃道,声音软跟要飘走了似的。
思绪忽然飘回毕业实习那年。
那时他在剧组跟着打杂,前任攥着设计图跑遍城市的大小公司。家里反对他们在一起,断了他所有卡,想逼他回头。
可林弥慈骨子里的犟劲上来了,偏要和前任挤在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捱过了三个月。前任总喝酒应酬到深夜,他就守在小的电煮锅旁,煮着算不上好吃的面条等对方回来。
他那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难受吗?念头刚冒出来,一股委屈就涌了上来。
林弥慈盯着镜中泛红的眼眶,没等他眨眼,第一滴眼泪就砸在洗手台上,接着便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掉。
“活该。。。。。。谁让你是个坏蛋。”林弥慈青葱的指尖擦去泪水,哭腔里饱含着委屈。
哭过後脑子清醒了一大半,林弥慈返回包厢後在叔叔阿姨的热情下,没忍住又喝了几杯,这下是真的“微醺”了。
“您俩别劝了,小慈喝不了这麽多。”江延乔急忙拦在林弥慈身前,语气里满是紧张。
“谁丶谁说的!”林弥慈扒开江延乔的手,舌头都打了结,“叔叔阿姨,我还能。。。。。。还能喝!”
完全不清醒啊。
江延乔无奈,只能伸手揽住他的腰。林弥慈的腰很细,隔着衬衫也能摸到柔软的弧度,江延乔心头一跳,赶紧稳住心神,跟父母告了辞,扶着人往电梯口走。
等在电梯口时,林弥慈那双手还不老实开始解衬衫的扣子,嘟囔着,“好紧。”
解到第三颗还要往下解时被江延乔一只手握住,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错漏了一拍,“小慈在外面呢,我马上送你回去。”
“唔。”林弥慈往他怀里蹭了蹭,酒後的身体发着热,像只黏人的小猫。
终于电梯从十层到了第八层,门徐徐打开。
电梯里面传来的冷气刺激的林弥慈浑身一颤,江延乔蹙眉往前面看去。
从十层下来了三个人,三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
电梯门彻底拉开的瞬间,林弥慈还在江延乔怀里哼哼唧唧蹭着降温,鼻尖却先一步捕捉到熟悉的雪松冷香——那是他曾在无数个冬夜,埋在对方颈窝时闻过的味道。
他醉得发沉的脑袋忽然顿住,像被施了咒似的,挣扎着从江延乔臂弯里逃出来。视线模糊中,最先撞进眼里的,是电梯里站在中间的那个身影。
男人比四年前更高挑了些,黑色西装衬得肩线愈发宽阔,袖口那枚银色藤蔓袖扣在冷光下闪着细弱的光。
林弥慈记得,那是他当年被停卡後,用仅剩的零花钱买的,他还笨拙地抓着对方的手扣上去,说:“以後你去应酬了戴,别总穿得像个学生。”
是曾诀。
是梦吗?
还是喝醉酒産生幻觉了,真的是他又怎麽还会带着这个袖扣。
林弥慈不管江延乔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往前冲,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曾诀,像是要把人看穿。
江延乔在後面扶额,以为会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旧情拉扯时。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仿佛将时间暂停,电梯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骗子!坏蛋!”林弥慈的声音难得这麽响亮,可刚说完,就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咳咳咳。。。。。。”
背後忽然伸来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顺气。
江延乔眼疾手快,一把拍开那只手,将林弥慈护在身後,“离小慈远一点。”
他刚要带着人退出电梯,林弥慈的手腕突然被攥住。那只手很烫,烫得他感觉要被融化了,林弥慈下意识地想挣开,却听见江延乔厉声呵斥,“放开!”
曾诀却像是没听见,目光直直落在林弥慈脸上。
他的视线扫过林弥慈被酒精染透的绯红脸颊,掠过他被扯开两颗扣子丶露出来的小片锁骨,最後停在江延乔圈在林弥慈腰上的手。
曾诀的那双手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拿笔绘画,指腹带着薄茧的,也曾无数次揉过林弥慈的头发,替他擦过眼泪,此刻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
“你和他什麽关系。”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又和他是什麽关系?”江延乔毫不示弱,“放手,小慈难受,我要送他回家。”
电梯里的另外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谁都知道曾诀的脾气,这时候凑上去,无异于撞枪口。
僵持了几秒,曾诀终于松了手。江延乔扶着林弥慈转身就走,没再回头。
电梯里,曾诀看着紧闭的门,指尖还维持着刚才触碰的姿势。旁边的一位友人小心翼翼地问:“曾,等会还去afterparty吗?”
曾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只剩下一片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