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葭挑了挑眉,故意不把话说完,语气松快,“不过无所谓,林佑哲给我订的酒店也很舒服,两米双人床呢,一个人睡总觉得少了点什麽,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金发碧眼的帅哥来陪我…”
说话间,她遗憾地拍了拍男人的胸膛,作势要从他身上下来。
高跟鞋都还没出碰到地面,手臂又被男人大力攥住,她再次跌坐在他怀里。
不像刚才轻柔温存的怀抱,刹那之间,氛围瞬时切换,此刻有种暗流涌动的意味。
“怎麽,反悔了?”
她眼尾轻挑,眼波荡漾在许邵廷瞳孔中,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意味。
“许董你是说一不二的男人,”闻葭无辜地摇头,“不好反悔的。”
许邵廷胸膛微微起伏着,脸色实在不算好看,望着她,一时没说话,仿佛不知道该纠结她口中金发碧眼的帅哥,还是该纠结她的拒绝。
她声线丶话语丶动作,都在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理智,忽视不了,他有点让步的意思,“不忙工作忙什麽?”
“我。”
他不得不承认,她总是有让他降低底线的本事。
他笑一息,“想做什麽?”
闻葭认真地思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那晚麽?”
“嗯,”他连回忆都不需要,“你喝醉了,那晚。”
“那晚我有一个要求,你没有满足我。”
“什麽。”
“我说想去江边吹风,你说我们会被拍。”
“这里总没人认得出我,所以我现在想去。”
“和你一起。”
“闻小姐,这里没什麽江。”他认真地解释。
“真遗憾,那我只能跟金发碧眼…”
她看见许邵廷的唇线随着自己话语渐渐绷紧,眼神也逐渐冷冽下来。
还没说完,被他冷声阻断,一字一句,
“但我知道有个地方你也许会喜欢。”
早退对许邵廷来说不常见,只不过瑞士公司员工们的习性跟国内的天差地别,顶头上司又不常驻,闲散日子过惯了,所以当他们看见老板放下所有工作,带着位中国女人从办公室内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诧异。
瑞士人不认识闻葭,可公司里还有上网冲浪的中国籍员工,早有人认出她了,悄咪咪拿出手机拍照,被杨睿茗勒令着删了。他心里也奇怪,上一秒还说要保密,怎麽下一秒就这麽明晃晃地带着人出来。
司机载着两人先回了她的酒店,行李被原封不动地送至许邵廷的别墅。
闻葭在别墅内休整了一番,将妆卸了,一张脸白皙素净,可怜的职业装从头到尾也没职业一下,被许邵廷玩得凌乱不堪,不好见人,她只能脱下,换上蕾丝内搭,好在皮草大衣抗冻,不至于让她冷。
她从衣帽间出来的时候,便见许邵廷也换了套衣服,大衣不是他常在公司穿的戗驳领,而是平驳领,仿佛是故意没打领带,所以显得很随和散漫。
许邵廷打量她,喉结微动,“可以穿平底鞋。”
“平底鞋不搭,”她牵过他的手,“走吧。”
司机一直在原地待命,再度坐回车内,暖气已经开得很足。
窗外小雪飘得很细,瑞士人不爱打伞,街上人们步履匆匆,将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顶着霜雪行走,人影在雪幕中交错流动,形形色色。
这台宾利慕尚没有挡板,闻葭不敢造次,只是很老实地坐在座位上,看向男人,“我们去哪?”
许邵廷卖关子,“等下你就知道了。”
车子沿着小街行驶了四十分钟,在一个狭窄的交叉路口停下了。
许邵廷绕过车,为她开门,顺势将她冰冷的手牵进自己口袋。
两人无声地走了五分钟。
眼前是一条充满古典气息的小街,与其说是商业街,不如说是一条由世家小店连起来的时间线,也许一百年前,这些店就存在于这里了,大多数人心中的奢侈品也许是大厦里一尘不染的门店,但是在苏黎世,这些见证了岁月跌宕丶人事兴衰的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定做西服的老爷爷老眼昏花,脖子上总围着一圈松松垮垮的软尺丶卖钟表的老人终日伏于桌前,花白眉毛几乎要触到放大镜片丶手工皮具的匠人指节粗粝,厚茧和皮料较劲似的生长。
这些小店的门匾换过无数块,可到如今基本都是破旧斑驳的,如果问老板为什麽不再换,老板会吹胡子瞪眼地告诉你,
这条街上,没人会愿意走进一家崭新门牌的店!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沿着小石路走,不知是谁刻意将脚步放慢,走了半晌,才走到街角的一家花店。
这家花店没有牌匾,但有屋檐上被晒得褪色发黄的遮阳篷。
被摆在外面的花饱受风霜摧残,凋零了,垂着头,显得有些可怜,经营这家花店的是个中年白人妇女,她看见两人驻足,立刻推开门,邀请他们进去。
谁也没有问谁意见,只是这样心照不宣地共同迈步。
里面的花朵就显得命好很多,被保护在温室里,底气十足,脖颈也是高昂地擡着,丝毫没有破败之意。
好多闻葭没见过的花,她牵着他的手,一丛一丛地宠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