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丫鬟低柔的劝声:“姑娘息怒,您也知晓凝珠近来傍着吏部侍郎家的三郎,那可是官家子弟,如今在醉春坊风头正盛,采买的物件自然先紧着她挑……”
那娇声气没消,又恨道,“她也只配得意这几日!”听着似是深吸了口气,“把那件水红绫罗裙取来!”
苏锦绣心里一紧,知道撞了人家气头,可差事总得办,只得擡手轻叩门板。
“谁?!”
门竟是玉笙亲自开的,她虽面带愠色,却靡颜腻理,那股子活色生香的娇媚再凶也压不住,怪不得是这醉春坊的头牌。
“可是玉笙姑娘?华韵阁安老板遣我来送绣品。”
玉笙火气登时敛了些,侧身让她进门:“原是安姐姐的人,请进。”
苏锦绣跟着进去,只见屋内香奁锦帐,雅俗共济。临窗摆着几身衣裳,都被丫鬟用衣架撑着,瞧着领口腰身,确是比玉笙的身段宽了些。
玉笙叉着腰在屋里踱着步还不忘吩咐丫鬟:“给这位姑娘看茶。”脚刚挪到桌边,裙角却被桌角勾住,“嗤啦”一声撕开个寸长的口子。
“呀!姑娘!”丫鬟惊呼。
玉笙低头一瞧,简直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直接一屁股坐在绒毡上抹泪:“我就喜欢这件水红的!偏不合身,还破了……呜呜呜……”
苏锦绣见状,忙起身道:“姑娘莫急,我腰间带着个针线荷包,姑娘若是信得过,我给您绣上几针?”
玉笙抹着泪擡眼,抽噎道:“你是安姐姐的人,我自然信得过。”
苏锦绣不慌不忙蹲下身,指尖捏起同色水红丝线,将针脚藏在衣料夹层里,在反面浅浅走暗针,修好後正面瞧着平整如新,毫无缝迹。
她起身後玉笙摸了摸裙角,只觉平整得像从没破过,惊奇道:“姐姐真是妙手。”
苏锦绣收了针轻声道:“姑娘起身转一圈可好?”
玉笙虽纳闷,还是依言旋了半圈,水红裙裾扫过地面,带起细风:“姐姐这是?”
“姑娘这身衣裳何时要用?”苏锦绣目光落在她腰间,确是松垮了些。
“明晚去鸣玉院弹唱就得穿。”玉笙话音刚落,苏锦绣就颔首道了句:“时间还够。”
“我替姑娘收收腰身,再添些装饰?”苏锦绣指了指古架旁摆着几匹霞帔还有攒珠络子。
玉笙点头如捣蒜。
苏锦绣便取了剪刀先将腰间多馀的绫罗裁去半寸,用锁边绣细细收了缘,针脚密如春蚕丝,衣裳立时贴了身形,衬得玉笙腰肢纤纤。
又从妆奁旁取过两尺银红丝带,在她胸前斜系成结,丝带末梢用金粉绣线缀了几粒米珠绣,更显精致。
最後她取过件鎏金轻纱披肩,斜搭在玉笙肩头,纱角穿过腰间丝带系牢,添了几分飘逸神韵。
末了玉笙挪到镜前,一眼瞧得怔了,方才还松垮无形的衣裳,此刻竟如量身定做一般,腰间珠络丶襟上碎绣都贴得恰到好处,皆是京中从没见过的式样。
这般搭配衬得她眼波更柔,肤色愈莹,添了几分娇俏,又隐有贵气浮着,便是宫中贵人的衣饰,怕也未必及得上这般精致妥帖。
“姐姐生得水灵,手艺竟也这般好!”玉笙笑得狐狸眼弯成了月牙,旁边丫鬟也凑过来:“姑娘这一身,明晚定能压过凝珠去!”
苏锦绣指尖拂过衣襟上的银珠,轻声道:“若是这衣料上再添些绣样,譬如通景荼蘼纹或是小簇山茶,衬着姑娘的身段,该更出挑些。”
她指着架上那几件松垮的衣裳道:“这几身料子都是上等的绫罗,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带回去按姑娘的尺寸细细改改?”
玉笙的眼睛亮了,她往日从没想过搭配竟有这般讲究,此刻瞧着苏锦绣的眼神满是信赖,忙应道:“信!自然信!”说着转身就往妆台跑,从螺钿妆盒里拿了两锭银子作报酬,又让丫鬟把那几身衣裳包进包袱,亲自递到她手里。
待苏锦绣背上包袱要走时,玉笙还送了两步,直道:“姐姐改好派人来吱声就行,我亲自去取!”
苏锦绣帮着改衣裳,不光是为了那点银子,还有个更大的打算。
她只顾一路心中盘算,却没留意到不远处的茶坊檐下,一双熟悉的眼睛正落在她身上,眸光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作者有话说: